YEN看了下大貓不懷好意的笑臉,手探向櫻桃。「不想。」
「好狠。」大貓欣慰她終於有食慾,將袋子移到小姐面前,兩人一人一把櫻桃分享著吃。「我想談談最近的觀察所得,你不會阻止吧?」
「腳在我身上,不想聽的時候我會走開。」
真酷,難怪某傢伙為她癡狂,難怪……「你今年以來拚命得很消極。」
「拚命又消極?好矛盾的說法。」YEN語調平平,沒有任何感覺。
「是很矛盾。」她給人的感覺就只有矛盾啊,明明熱情如火,是性烈的脾氣,卻冷淡得像隻貓。「感覺就像一顆氣充得飽滿的球,突然間洩了氣,彈性疲乏了。」
大貓的直言不諱讓YEN猶豫起來。
和學生時代教會她所有防身武術的力齊學長相比,大貓算得上她另一位良師益友;他和雅各畢竟是她在「國際傭兵學校」受訓時期戰技、爆破與射擊的指導教官。
YEN略敞心房,總算以塵封多年的中文正式回應大貓言語上的試探:
「那顆球可能扎到釘子,氣全洩光,突然之間才會彈跳不動了吧。」
大貓這次沒把心底的驚詫表現出來。從台灣轉一趟回來,對YEN消極的心情助益很大呀。雅各手段是狠了點,可是他必須公正客觀地誇獎一下他兄弟,這帖猛藥雅各下得很適時呀!YEN這次的情形,中國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吧?
面對問題,確實是最直接又有效的解決之道。了不起呀,雅各,了不起……
「如果把釘子拔掉,洞補好,重新灌氣,」大貓熱切的建議中隱帶鼓吹:「你認為這顆傷痕纍纍的球有得救嗎?」
YEN出神望著掌心的櫻桃,模稜兩可道:「或許吧。沒試過,不能確定。」
「喔,那顆球最好努力試試,別讓戀球成疾的人走火入魔,不然很多人會跟著遭殃……」大貓嘟嘟嚷嚷著,看見她還沒將厚重的長靴換下。「腳傷如何了?站著不痛呀,怎麼不把泡了水的靴子脫掉,水裡細菌多,傷口發炎可累人了。」
YEN才要回答大貓的關心,身體猛然僵住!
瞪著大貓懷有目的的賊笑良久,她一歎:「狼狽為奸,兄弟倆都是惡劣性格。」
一個為了查出她的底細,不惜逼她回台灣,設計她與姬蓮冬殘忍相遇;這一個則為了兄弟兩肋插刀,一見她願意敞開心房就趁虛而入,用這種方式點她。可能嗎?
雅各激她發怒,只為了想抱她涉水,不讓她受傷的雙腳碰到水?
「好差勁的關心,不要也罷。」
她不領情的結論,嚇了大貓一大跳,「我的好小姐,你千萬別對雅各這麼說!」
雅各極端厭惡脆弱的感覺,他表現喜歡的方式也是標準的「雅各式」。
這傢伙可不管對方是否承受,一律施展高壓手段,逼得對方愈來愈、也不得不堅忍不拔——小孟近來的「上刀山、下油鍋」就是一例;愈喜歡的人,雅各的態度愈見強硬。這傢伙雖沒說,但身為被殘害三十年的受害者再清楚不過。雅各希望他關心的人都能陪他一輩子,要陪恐怖份子長長久久,本身沒有一點恐怖能耐的人恐怕是辦不到的。
對吃不消雅各凌厲作風的人而言,他的「關愛」絕對是恐怖迫害。
可以說,雅各喜歡人和厭惡人的方式並無差別,被他喜歡上和被他厭惡的人,同樣倒楣。唯一的不同是雅各厭惡的人通常活不久,他不是親手解決對方,便是逼得對方神經衰弱而自我了結。
幸好雅各眼高於頂,不隨便「關愛」人,對於漠不關心的人他通常懶得廢話一句。認識這傲慢傢伙三十年,被他熱烈「關愛」的人屈指可數,就不知是福是禍了
「雅各喜歡勢均力敵的感覺,他這人會狠到底的,他最喜歡別人跟他硬著來,這樣一來他才能痛快的為所欲為。」同伴一場,大貓對YEN提出真心誠意的勸告:「你要知道,你狠他會比你更狠,你絕他比你更絕。別讓他稱心如意了,小姐。」
「我笑呢?他會笑得比我更大聲嗎?」YEN被大貓不正經的比喻逗出淡淡笑意。「他是我的影子還是鏡子?」
「好問題,你不妨對他笑笑看,試一下不會少塊肉的,我也想知道答案,你試試看。」大貓大力慫恿:「你對他溫柔多情試笑看看,看看他會不會像其他呆瓜,當場融化在你小姐魅力四射又美麗嬌艷兼可人可愛的笑容裡……」
「夠了,大貓,很噁心。」YEN洞悉大貓的意圖,明白露骨地把話說開:「我和雅各的關係你最清楚,我們可能還稱不上朋友。」遠眺海平面的盡頭,聲音虛無飄渺:「依照你剛才所說,我想結束這段不正常的關係,雅各應該比我更想結束吧。」
結……束?!嘴中塞滿櫻桃的大貓,被YEN瘋狂的傻念頭嚇傻了。
十四歲以後,他就不曾被驚嚇得這麼徹底了。而那年,還是他和當時才十二歲,已經很具一代梟雄膽色的雅各弟,持槍洗劫三十多戶貴族宅第後第一次失風被逮。
他還記得那是一棟綠籬高聳入天的古莊園,古老而優雅,屹立在海德公園與白金漢宮之間的深巷裡四百多年,那裡是全英國最高級的精華地段。
成年以後,他和雅各才曉得,那座古莊園也是上流社會精神的象徵與所在。
莊園主人當年是位快要歸天的老伯爵,這支古老家族血統純正並淵遠流長,四百年來地位祟高尊貴,子孫們個個成就斐然。如今,該支貴族世家的繼任伯爵也是長袖善舞的前外交宮,他在英國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在上流社會不輸給女王,在政壇則不下於首相——首相甚至經常向伯爵請益治國之道。
每位出訪英國的國家元首或顯貴政要,幾乎都會要求與該位伯爵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