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父親一度風流的結果,我母親是愛雅所說的妓女,她很溫柔,可惜死得早。」他神色冷漠,不帶半絲悔意,口氣平淡得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或是怕被誰拒絕。「我在妓院出生長大,這種環境也有好處,性愛技巧渾然天成,我就是這樣的男人。你可能覺得我的出身不如你預期……即使如此,你還是我的。」
「雅各,你一點都不自卑,不要用這種方式試探我!」蘭西愈聽愈生氣,用力點開另一張照片,學生時代的那個她突然跳上電腦螢幕,一臉叛逆地瞪著她。
雅各笑她知他甚深,移身過來,吮吻她優美的頸項,勃發的慾望順勢壓上他覬覦一晚的俏臀。對於自己的出身,他確實一點都不自卑,他深愛他母親,沒有自卑的道理,但他會用它來抓住她的心,如果那隻鬼魂要玩糾纏不完的把戲,他不會玩輸他!
「為什麼是我?」看著學生時代的照片被他如此珍藏,蘭西不解他為何非她不可!「為什麼一定要我?」
雅各凝視她心浮氣躁的背軀若有所思,答得不正經:「因為你是我的女人,我愛你啊,小姐想聽我表白這句話?」
用力敲擊鍵盤,她心中的憂煩更深。「你的任務什麼時候完結?」
聽出她在趕他離開,雅各拿出剛到手的平面圖,沉靜道:「和我的小姐同一天。」
猛然翻身下床,蘭西體內那股暴風雨前的怪異寧靜,終於風起雲湧。
雅各的傷勢以驚人的速度康復當中,對老太爺那邊,他按兵不動,蘭西心中的焦慮感漸增。她一直避免去碰觸雅各中彈那天的記憶,不想問他打算怎麼做,她當然不會過問他做何打算,他的世界太血腥,她不願參與太多……
「你在踱步啊。」雅各盤腿坐在床上,研究著姬家祖厝的平面圖。「有煩惱嗎?」
「你又要開始測試姬家的安全系統嗎?」
「職責所在,當然。」
蘭西不曉得自己想幹什麼,阻止他以牙還牙,還是……什麼?幫助他完成工作嗎?她並不是為了這種事回台灣,這裡好悶,她呼吸困難,她要逃離這裡遠遠……
「一點多了,姬家那位少爺應該被奶媽哄睡了。」雅各淡聲提醒打開房門,想出去透透氣的煩躁女人。「外面雷雨交加,不是跑步的好天氣。」
蘭西怒火中燒,累積多日的焦慮感骨牌效應般爆開,她將房門甩上!
「你不要跟我說話!」怒氣沖沖地衝進浴室,她又奮力將浴室門甩得震天價響,彷彿她進浴室只因為這裡有門可甩。
兩道俊眉高高揚起,雅各低頭研究資料,看著看著,他掩唇輕笑出來。蘭西火大沖完澡,穿著浴袍悶悶不樂走出來,情緒糟透,偏偏她的同居人酷好火上加油。
「這回不甩門了?」
「你忙你的事,少來惹我!」她站在梳妝台前,打開吹風機生氣地吹頭髮。
「你,在為我的傷勢煩心嗎?」雅各將研究完的建築藍圖翻頁,低垂的頭顱沒抬起,繼續專注研究姬氏豪宅錯綜複雜的建築構造。「或者說,為我心煩?」
轟隆轟隆……蘭西聽見初秋的夜雷滾滾而動,她如遭雷殛,全身無法動彈。
來不及逃開,已經驚愕地看見鏡子裡那張慘白的臉孔,她再也無法自欺。
她的確如雅各所說,自從那天他為了掩護她而中彈,她屢喚不醒他後,這一幕就此盤結在她的心,和多年前某天清晨她被通知去見小管最後一面一樣……
當時,她的心也是那麼痛。
「你那天逞什麼英雄氣概,我求你救我了嗎?!」她遷怒質問:「我的問題一向由我自己解決,你為什麼要插手!」
「你想留在台灣?」
「你希望我跟你離開台灣嗎?」
雅各低眸研究資料,拒答。
她要釋放心中那股緊張戚,她被悶得快受不了了。「雅各,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我說過,我的心情由我負責,我不打算——」雅各的警告被忽然撲過來擁住他的女人打斷。
「不要死!」蘭西哽咽。
雅各冷硬的心震盪不已,被她突來的央求攻了個措手不及。
「我不准你死,雅各,不准!」不管他怎麼想,會不會嘲笑她現在的任性蠻橫,她都要讓雅各瞭解,她不要連他也應付不了死亡,她就是不要!「你聽見了嗎?我不准你死!」失去一個已經太夠……
「不要我愛你,不准我玩自己的命,你好任性,小姐。」他喜歡有挑戰性的女人,他喜歡任性的女人,他喜歡她,好喜歡。「為什麼你會這麼任性,我縱容出來的嗎?」他卻無力抵抗。
「任性也無所謂,我就是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心口那股緊張的悶氣漸漸消了,散了。
雅各似笑非笑,貼著蘭西柔軟的頰靜默無語。他終於得到她。
手足無措的滋味,他總是喜歡的……為什麼這位小姐就這麼輕易地擺佈他的心情,她如何做到的?只因為他在意她嗎?一直以來,都在等她正眼看他,不是輸不起而緊追著,是他不知如何放開她,當他已經被她左右心情這麼多年以後。
他居然是愛她的,他好愛這位小姐,無法自拔……最可笑是,當他的小姐這麼抱著他時,他居然願意屈服於她任何的要求,只要她繼續這樣擁抱他,他甚至願意任憑她宰制他的性命。
愛不愛她,是他這輩子唯一迴避過的難題。這女人為何能夠如此任性,他又為何隨她起舞,由著她為所欲為,只因為他非她不可?多幼稚可笑的理由,像個為愛癡狂的傻男人。非她不可……
他非她不可……雅各任由蘭西牢牢捧住他冷峻的面頰,百看不厭她餘悸猶存的這張臉,是為了他而驚悸。他很迷戀她嗎?迷戀是什麼……
他很確定,她是為了陪他才飄洋過海到英國,他從不懷疑,她是為了他才來到這世上,不是那只三番兩次想帶她走的鬼。他不需要高貴的天上人物,他只要不需多言就能瞭解他所思所想的女人,他只要蘭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