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去辭行,勇敢一點。」雅各急於帶她離開充滿惡魘的「鬼地方」。
明白他在鼓勵她面對最困難的一關,蘭西詫異又徬徨,「萬一……」
「沒有萬一。」雅各打斷她的遲疑。「你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你做得到。」
這種話從雅各口中說出,絕對是至高無上的榮耀與讚美。
只會奚落人的嚴酷教頭居然在讚美她,好荒謬……不敢置信……
「你從來沒受挫過嗎?」
「當然有。」雅各篤定地盯住她,意有所指:「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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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的「暑期打工」,昨天正式告一個段落,今天換他行程滿檔,這齣戲將是高潮迭起,絕無冷場。
身形沉靜而輕敏,穿著一襲黑色勁裝的高大男子從屋頂垂降至23樓,將玻璃窗上連接到警報器的感壓條從容解除。迅速走到甬道底端的和室臥房,無聲侵入。
摸黑忙了幾分鐘,堅硬的靴子踢了下榻榻米上的老人家。「起來,老頭。」
睡夢中被喚醒的姬老太爺,被暗夜中突然的亮光刺瞇了老眼。
「別動,送了命,我可不管。」旋步走到窗邊,斜倚牆面,修長的雙腿悠閒交疊。
姬老太爺被頸上突來的刺意戳痛,低眸一看,火氣立熾。「你是那個死小子!」
「眼力不錯啊,老頭,值得讚揚。」雅各一臉笑意,血腥味濃的冷眼不帶一絲笑。「我懶得跟你廢話,只說重點。你借我的手除去你的小傢伙,又借我的手救了你那位廢物少爺,你欠我可多了,臭老頭。你拿我的小姐當誘餌,吸引我來台灣幫你解決『家務事』,對嗎?快點承認,老頭,我發現我對你們這家子很沒耐性。」
老人家動彈不得,看不見站在頭頂方向的臭小子,他定神一哼。「一樣是私生子,你倒是混得有模有樣。那畜牲不走正道,十二歲而已卻泯滅人性!殺人、剝皮樣樣來,我任他勒索這麼多年,是為了什麼?小畜牲竟然威脅要剝蓮冬的皮,我容得下他嗎?」勃然大怒的老臉掠過一抹感傷,「既然沒救,不如早點投胎,重新做人……」
「別嘮嘮叨叨,那是你家的事。」陰寒的聲音從窗邊冷冷傳來,不給半點同情。「幫你解決小畜牲這條,算是給老布情面。我無意救你那位廢物少爺,挨彈是我自己能耐不足,不算你恩將仇報了。」
「臭小子,你把我的公司弄得雞飛狗跳,這些帳還不夠抵消你的火氣嗎?」老太爺無視他加諸於身上的威脅,雄渾的聲音因他的魄力與擔當出現了笑意。「既然這樣,你今晚大費周章,老頭子可以請教是為了什麼嗎?」
靴子在屋裡無聲走動,雅各居高臨下,冷冷睥睨不可一世的老太爺。
冷寒的面容,被黑夜全然隱沒。「我來告訴你,你不該打我那位小姐的主意。拿她當餌,你就要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我行動,你不妨想一想,我會怎麼對付你最重視的子孫。這筆帳我一定要討回來,你若不甘心,可以繼續報復。」
「臭小子!老人家家累多,年紀大了,沒法陪你這樣玩!」老人家羞惱成怒,一動,頸子又是一陣刺痛。「大家適可而止吧,我和老布畢竟不是普通交情。」
「這種時候套交情,會讓我,」轉步往屋外走去,聲音遽寒:「更想報復。」
「小子!」軟硬兼施也搞不定他,老太爺怒道:「討回這次咱們就一筆勾銷了?」
輕捷的腳步沒停下,雅各冷哼一聲。
老太爺望著交叉斜架在他頸上的兩把利刃,這是兩把輕輕一削就足以砍斷人頸的野戰刀,年輕人架設的角度既不會傷到他,又足以讓他時刻感受到刀刃致命的冰冷感;只要他不當一動,立刻有被割喉的危險。
他還肯來警告他,是衝著老布給他幾分薄面了。「你可要手下留情啊,年輕人。」
「我手下留情了。」雅各反手帶上房門。「我沒宰了你,不是嗎?」
老太爺釋然一笑,知道這表示他不會做絕,頂多是再嚇唬他們一下。被小子嚇唬這麼久,不差這一次了。大家各憑真本事,他欣賞有本事的年輕人。
「倔小子,我中意你當我孫女婿。」
門外傳來一聲高傲的冷笑:「我不中意死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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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姬老爺家中出來後,雅各接著下一檔行程,陪他的小姐思憶亡故的舊情人。
據說,這個小村莊住了一堆晚睡早起的七、八十歲老人家。兩人於是選在清晨兩點摸黑進山村,到了那座夜裡看起來,依然清幽的小墓園。
雅各一眼就看見那個潔白無瑕的自閉男人,他坐在自己的墓碑上,俊秀又高貴,帶著病相的臉色如同每次見到他一樣,滿臉陰鬱。從逮回俄國佬那一夜,在海邊看見他起,他們就結下不解之緣,當他發現這個亡魂跟上了貨輪,並想帶走他的小姐時,他們不怎麼投合的緣,立刻變成不解之仇。
門都沒有!管冬彥,門都沒有!
「你……」蘭西不知道要不要讓雅各跟進去,他已將她推入她懼怕多年的地方。
「時間有限,別耽誤太久。」轉身走開時,雅各瞥向墓碑的唇洩出一笑。
看他的小姐舉步維艱,終於走到墓碑前,兀自強撐九年的纖肩一頹,她站在初戀情人的遺照前、站在那個伸手輕搔她髮絲的亡魂前,像是在低聲痛泣。痛不欲生。
「別擔心,她看不見他的,這是天意。不管是天上、人間,各有一套規矩在。」
退到山壁抽菸的雅各,發現身邊多了一位慈眉善目的銀髮婆婆,矮小的她只到他腰間高度,眉開眼笑,身上有著令人安心的溫和特質。
「要抽菸嗎?」雅各把萬寶路橫遞過去,眼睛不離墓園裡面那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