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中,梁沐雨不敢有太大的呼吸,她自他深沉的黑瞳中看見自己面頰桃紅,羞赧得如戀愛中的小女人,那女人明明是她但好陌生,那真的是她嗎?
在他眼中的她是這樣子的嗎?
「如風……」黑暗中,他聲如呢喃,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我們是朋友,叫我如風就好。」
現在,只能這麼的守護著她。將來,他要一點一滴穿透她的心防,擄獲後就此不放,死都不放!
這份執著至死方休。
他的嗓音比黑夜還蠱惑人心,每次只要他一輕聲低喃,她的心便似要跳出胸口,這樣不行,不能是這樣的!
她不能喜歡他,不能!
梁沐雨下意識的垂眼避開他後,索性盯住自己前後晃動的鞋面,不再看他。「你是怎麼認識春暉育幼院院長的?」
她對他的瞭解僅止於他是育幼院的恩人、是今天剛搬到隔壁的鄰居,其他一概不知。雖然她偶爾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那僅是一種錯覺、她可以平淡的與他做個好鄰居,但不能再有進一步的情感牽扯。
因為她怕極了一切麻煩事,而避免麻煩的方法便是與人之間劃分得夠清楚,她從不虧欠別人什麼,所以能活得心安理得。
「嗯……」兜了這麼久的圈子,她果然按捺不住性子開口問哆!「怎麼,你好像很關心春暉育幼院?」
段如風奸詐的不答反問。
「我……」她不知道該不該談出自己在育幼院長大的事實。往往,人們在聽說她的身世後會有兩極的反應,一是,不再理她;二是,同情她。他呢?他會如前者般勢力,還是像後者一樣可憐她呢?算了,他要怎麼看她都隨他,但她沒有說謊的習慣。「春暉育幼院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所以我關心育幼院裡的一切勝過他人。」
「你……」他有點訝異她的坦白與灑脫,「你在育幼院長大的?我很抱歉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你會怨你的親生父母嗎?」
後面的問題才是不該問的吧?
梁沐雨依舊望著晃動的鞋面,微微搖頭輕笑,「呵呵,我幹嘛怨啊?就算要怨要恨也要有個具體的人吧?我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你要我怎麼去怨,怎麼去恨啊?」
關於他所問的問題,從小到大已不下數十人問過。
其實小時候,她不是沒有憧憬過有父母疼愛的家庭,但在經過幾次認養後,她就漸漸死心了。許多認養家庭的父母一開始會對她疼愛有加,但後來皆對她相當的頭痛,進而將她送回。
其實也不是她不聽話愛惹禍,實在是初來乍到一個新環境,任何事情尚待適應,但無論在學校或者在社區,總會有一些孩童譏笑她的身份,倔強的她自然是氣不過的動手回敬個夠份量的大禮。久而久之,沒有一個寄養家庭受得了三不五時便有鄰居或者學校家長帶著滿身傷痕的小孩來告狀。
其實她何嘗不是一身的傷痕!她只是不哭、不惡人先告狀罷了!可能是她太倔強的關係,最後的結果總是被送回育幼院,而一個月是她最長的賞味期限。
所以啊,她是育幼院的風雲人物,每當有家庭要領養
她時,院童們便開始打賭這回能撐幾天,而她早習慣這樣的來來回回。
「如果哪一天有機會讓你與親生父母相見呢?你會想見他們嗎?」段如風微瞇起眼,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無風也無雨的臉龐上,胸口悶悶的。如果可以,他倒想會會她的父母,看看是什麼樣的人如此狠心棄子!
「嗯……」沉默許久,偶爾皺皺眉頭,她的臉上倒也沒有太多的表情。「我不知道耶,我真的不知道。若說從未想過他們長什麼樣子是騙人的,能不能見到他們,對我來說不重要,但如果真有這麼一天的話,我想問問他們,為什麼要丟掉我?」
她不會怨,但在他們遺棄她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的人生路將走得比別人坎坷,所以她有權知道原因吧?
「我相信你的父母要將你放在育幼門口時也很捨不得,他們可能經濟能力不允許,也或者有許許多多的無奈吧。」不要她難過,他竟安慰起她來。
老說實,他並不想替她的父母開罪,什麼狗屁不得已的苦衷,全是逃避責任的借口!只要一想到她小小的心靈受盡人間冷暖,他的心就好疼!
晃動的雙腳頓住,梁沐雨狐疑的望住他莫測高深的雙眼,「你怎麼知道我是被父母丟棄在育幼院門口的?」她又沒說呀!
定定的回望著她,他的心有如刀割般的痛,如果可以,他但願與她交換,所有的折磨他願意代她受。「一般而言不都是這樣的嗎?」
心被她的淡然給弄痛了!段如風動手揉亂她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以打亂她過於敏銳的思緒,但他想做的是抱緊她,將她緊緊的鑲嵌在懷裡。
「喔。」輕輕揮開他搗亂的手,這才記起自己問的問題他尚未回答。「你是怎麼認識院長的?你真的要買地給育幼院嗎?」
略略挑高眉,他好笑地回答:「買地這種事還有假的嗎?至於會認識你們院長完全是機緣巧合,你們院長很努力的到各企業募款,而我爸的公司正好包括在內。」
原來是這樣。「謝……謝謝你。」干言萬語,只有這句話最能表達她的心意。
「唉……」他要的不是這麼生疏的道謝啊,沐雨。「老實說,花錢買地是花我爸的錢,一般來說,企業每年不都會撥款回饋社會來抵扣營業稅的嗎?我爸是精明的生意人,他買地的動機不良,無非是想塑造形象替企業博得好名聲。而我,正好是替我爸執行這項任務的人選。」
除了買地是他的主意,他老爸並不知情外,他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不願意欺騙她,不願意說謊來告訴她這個醜陋的世界是美好的,因為他沒那麼好心,他的動機不純,他的目的只有一個——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