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輕巧地在她面前停下,曲鉸楚跳下馬,把軍兒抱下來,凝視著那個他魂牽夢縈的人,柔聲道:「菱煙,我終於找到你了。」
風戀荷不可置信地凝視著他。
他為什麼找她?在他知道了她的過去以後,他應該頭也不回走了呀。
被摟在懷中的軍兒發現了不對,擔心地抬起頭:「姐姐?」他發現姐姐沒有在看他,一雙眼睛直盯著送他回來的男人,臉色好白、嘴唇也在顫抖,就像那些大官來搶東西時,爹爹的表情一樣。
他猛地掙出風戀荷的懷抱,擋在她的面前狠狠地瞪著曲鉸楚。
這個人一定是壞人,否則姐姐不會那麼害怕,他真傻,怎麼會隨便相信人,還把壞人帶回來。
曲鉸楚看看軍兒的敵意和保護欲,又抬頭望著風戀荷,柔聲道:「我想念你的茶,能給我一杯嗎?」
風戀荷抓著軍兒的肩的手,更加用力,軍兒全身戒備地瞪著曲鉸楚,沒想到姐姐卻說了:「你不嫌棄的話,就跟我來吧。」她的聲音好溫柔,就像在哄小妍和星兒的時候一樣,軍兒困惑地放鬆了身體,抬頭望著她:「姐姐,你認識他?」
風戀荷摸摸他的頭:「是呀。他是姐姐以前的主子,你要叫他曲大爺。」
軍兒還沒回答,曲鉸楚就先開口了:「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你叫我曲大哥就行了。」
風戀荷怔怔地看著他。她的雙眼無聲地詢問著:「我們還是朋友?」
曲鉸楚凝視著她,眼神中沒有一絲疑慮,柔和地說:「外頭風大,我們快些兒回家吧。」
回家?聽到這兩個字,風戀荷的心一陣不規律地跳動。她握住軍兒的手,一言不發地轉身而走,心頭一片混亂。
三人一馬走了好半天,才到一棟小木屋前。他們才在門前停下,薄木門就碰一聲推開,一個十歲左右、俊美異常的小男孩衝了出來:「姐姐,找到軍兒哥哥了嗎?」他才說完,腿後頭又探出一個一歲小女孩的腦袋,小女孩含著姆指,另一手抓著小男孩的褲子,大眼睛溜溜地向外頭偷看。
風戀荷早已急急忙忙地奔過去,邊把小女孩抱起來,邊把小男孩摟進懷裡:「你們怎麼穿這樣就跑出來?外頭冷得不得了,門開這麼大,讓冷風透進去怎麼行。快進去!星兒,你是病人,也不知道保重!快去躺下。」說著,她又回頭對曲鉸楚和軍兒道:「快進來吧。當心感冒了。」
曲鉸楚看著她呵護著孩子們,心頭一陣陣感動。原來,這就是母親嗎?母親……都是這樣照顧孩子的嗎?
忽然,他心中最後的那個空洞也補滿了。他終於記起那個夢,夢裡那個始終背對著他的女人,現在,他可以看見她的臉了。
不管她是菱煙、還是風戀荷……都是他深愛的女人。
泡了壺茶給曲鉸楚,再把軍兒的腳傷處理好,讓星兒把藥喝了,風戀荷這才不得不轉過身來面對那個男人。卻發現那個男人一手抱著小妍,正彎腰在生火淘米。小妍格格笑著拉著他的頭髮,他不但不生氣,還好脾氣地任她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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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威震西北的將軍,是連皇帝都不得不介意的人,卻自在地待在這間小破屋子裡,絲毫沒有不適的樣子。
而她……竟覺得有他在是再自然也不過的。
風戀荷的眼眶微微一熱,然後,她的眼對上了曲鉸楚深邃的眼。她試圖在那雙眼裡找尋她熟悉的輕視和懷疑,但卻只看到一片平和與……她所不敢相信的感情。
「你在作什麼?」她走上前把小妍抱過來,阻止她繼續凌虐曲鉸楚的長髮。
「生火煮飯。」他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放心,我在邊關常作,不會燒了你家的。」
「為什麼?」
「大哥要把弟妹餵飽,不是很正常的事?」
「我是問,你為什麼要來?只是送軍兒回來的話,我很感激,不過……」
「我是來找你的。」
面對曲鉸楚專注的凝視,風戀荷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她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喃喃遭:
「……為……什麼……?」
「你又為什麼不告而別?難道,我不值得你信任?」曲鉸楚的眼底有著淡淡受傷的神情。風戀荷的心底又是一緊,她抱緊了小妍,啞著嗓音:「老夫人……週二叔……沒告訴你……」
曲鉸楚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告訴過我的。」
「我害死了我的母親,害得家敗了……」
「我知道。」
淡淡的、平靜的一句話,卻讓風戀荷的眼淚在目眶裡打轉。就這樣?沒有輕視沒有狎玩,就這樣乎和地接受了她的過去?
小妍被她抱痛了,在她懷中掙扎。星兒隔著布簾看著他們兩人,忽然若有所悟,他拉拉軍兒的衣袖,軍兒看了看他,然後有點不情願地走過來把小妍抱過去,道:「小妍該睡午覺了,我哄她。」說著,一拐一拐地走進內室。
原來……那個男人是來跟他搶姐姐的哦。他悶悶地心想,這是不是像姐姐教他的那句成語,什麼把狼帶人屋子裡呢?
曲鉸楚等軍兒走了進去,才輕輕握住風戀荷的肩,柔聲道:「如果我今天斷腳失臂,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風戀荷別開臉:「那不同的。」
「有什麼不同?你只是心受了傷而已。而我卻在戰場上殺了無數的人,你輕視我這樣的殺人鬼嗎?」
風戀荷搖頭:「不,你是身不由己,我卻是自作自受。」
「你覺得,我會更看得起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卻一肚子壞水的人?家會敗,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的手上用勁,風戀荷被他握得有些痛,她抬頭看著他,看著他眼中的心痛和憐惜,耳邊,曲鉸楚低沉的聲音像海一樣,慢慢地將她包圍:「其實,你擔心的是當所有人都指責你的時候,我就動搖了吧。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如果我看不破世俗之見,如今的我,不會是你眼前的曲鉸楚,只會是一個唯母命是從、搖尾乞憐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