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二下、三下、四……
過了許久,希平聽到藍翎的呼吸聲終於變緩、綿長。
「藍翎……」他開口輕聲喚道。
「睡了嗎?」她沒有回應,他偏過頭,定定注視她的睡臉半晌。
看樣子真的是睡著了,但他現在卻了無睡意。
「有些事我不想對你隱瞞,可是又不知該如何說,所以只能用這笨方法……」
他深吸口氣。「我跟你說過我是同性戀,對不?但我發現……我只愛洛賓這個男人,其他男人……我沒有辦法接受。」說到這,他停下來思索,雖然她已睡著,可他還是試著想完整表達出自己的感覺。「我對你的感覺一直很特別,連我都難說得清……」他深吸口氣。「你對我而言真的很特別,是除了洛賓以外,另一個讓我如此在意的人,所以——我怕我自己可能不會只甘於當你的朋友和家人而已……我這樣說,你可以明白嗎?」最後一句,幾乎低不可聞。
已睡著的她當然不可能回答。
他側身面對她,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然後也閉上眼。
——但願噩夢不要再侵擾她了。
等她清醒後,也從這次的事情平靜下來,他會將方纔說的話再說一次。
隔天早上,刺耳的電話鈴聲響不停之前。
他倆正作了一個短暫、平和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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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
夢成真了?!
藍翎慘白著臉,透過加護病房的探視窗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冀東玄,全身裹著紗布,暗紅的血漿正一點一滴的流進他的血管中,為他補充血氣和生命力。
藍翎晃了晃,若非希平在她身後扶住她,早已不支倒地。
她勉強挺直身軀,努力撐著不讓自己崩潰。
轉過身,和葳葳以及一干業務部的同事面對面,大家全都是早上接到緊急的電話趕來,她看向比較早趕過來的葳葳。
「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嗎?」她嗄聲問道,喉嚨像火燒一般,聲音都快出不來了。
「不清楚……我來的時候,劉經理也沒多說什麼——」
是劉欣慧通知大家的?!藍翎轉過頭看坐在走廊另一側椅子上的女子,正滿臉疲倦,閉目養神,顯然……已在這待了一整夜。
想當然她會是第一個趕到的,冀東玄的父母都在大陸投資做生意,而劉欣慧是他的未婚妻,理所當然是他在台唯一的「親人」。
「聽說事情是昨晚十點多發生——」
十點多!她猛地轉頭瞪著葳葳:心臟急速收縮。這、這麼說,他是離開她家後沒多久就發生了,那、那……?
希平聽了也神色凝重,不安感也愈發強烈。
「可怎麼回事我不清楚,警察有找到公司的名片,所以打電話到公司去,警衛就立刻通知劉經理了……」
她轉身,拖著腳步走到劉欣慧的面前。「……經理。」
劉欣慧睜開眼睛,眸中有著血絲,一看到藍翎,目光轉冷,表情也變得猙獰,站起來,二話不說便打了藍翎一巴掌。
「你還敢來?他都是被你害的!」客氣、冷靜的面具不再,毫不保留釋出敵意,她的音量和動作驚動所有的人,葳葳和其他業務部同事則全被嚇到,只能愣立在原地看著她們兩人。
被打了一巴掌,應該會感到痛,但藍翎什麼也感覺不到,她垂著頭。「請告訴我,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我還要問你呢!他不是去找你嗎?為什麼他會出車禍呢?」她揚起掌,欲再打下去。
多不甘心呀!他竟還是再去找她了!當她從警方口中得知他出事的路段與他家完全相反時,她就知道了。
有那麼一刻!她真恨不得他就這樣死掉算了,可來到了醫院,生死未卜,守在手術室外面焦急等待時,她又迫切的希望他能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她不停地禱告。
但看到藍翎,她無法不恨,全都是這個女人的錯!都是她!
可這巴掌還未落下,就被另一隻手攔住。「夠了!有話好好說,別再亂打人!」
欣慧立刻瞪向那手的主人,卻發現那是一個陌生的俊美男子,不禁愣了愣,然後大力的抽回手,意識到其他人的注視,她的自尊抬頭,不容許人家看笑話,她勉強控制住自己。
藍翎不理會她的話,繼續問道:「請你告訴我,他現在情況怎樣?」感覺到現在只有一根很細、隨時都可能斷的線在支撐著她。
「我干告訴你?」劉欣慧揚起下巴,眼中流露出輕蔑。「你是他的誰?我才是那個有資格知道的人。」
啪!斷了!
藍翎睜大眼睛,淚水一顆顆地滑出眼眶,眼神茫然的望著前方。
欣慧不為所動,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越過她往外走去。哼!憑什麼哭?該哭的人是她才對吧?!
希平惱怒地抓住欣慧的手臂。「你——太過分了!」
「做什麼呀?」雖然對方是美男子,可她還是不願意他的碰觸,見到他對藍翎一副保護者自居的模樣,不由冷笑。「嘖!嘖!這麼快就有新的保護者,難怪你可以這麼乾脆地甩掉冀東玄,你夠厲害。」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後,便轉身離去。
希平則壓抑著憤怒瞪著欣慧的背影,她雖是個美麗的女人,但他一點都不欣賞這種人,憑什麼隨便亂打人?講話夾槍帶棍的。
葳葳跑了過來。「藍翎,怎麼回事?劉經理干打你?」她擔憂地問道,被眼前的狀況給完全搞糊塗了。
藍翎沒有反應,淚水依舊不停地流出,看到此希平非常憂心,但不知該怎麼安慰她,他此刻亦心亂如麻,如果冀東玄是在從藍翎家離開後發生車禍,會造成其精神如此不穩定,他也得要負責任……
天呀!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他的心都這麼難受,那藍翎就更不用說了,她一定會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不斷地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