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無心」了,如今他已經可以感覺到心再度跳動了。
他轉身,決定依照他與藍翎之間的約定,回到歸屬地,靜候她的會合。
才走沒幾步,便被盧維德攔下來。
「你要去哪?」
他無聲無息的出現,令希平嚇了一跳,但仍面不改色的應對。「我要走了!」
盧維德眼睛一亮。「走去哪?」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差點忘了還有這個難纏的角色,想到盧維德曾派人到處尋找他,看來得玩一場諜對諜的遊戲,才能擺脫這人,免得讓其侵擾了他現在的居所。
盧維德不以為意地笑道:「沒關係,不想說就算了。」他一邊用手摸著下巴,一邊打量他。「那——你的『未婚妻』也要跟著你走嗎?」
「沒有,她會留在這。」
「留在這照顧她的『前男友』?」
他挺直胸膛。「是。」沒必要隱瞞,反正都會碰得到。
盧維德故露驚訝狀。「你還真是大方呀!竟肯讓自己的『未婚妻』照顧她的『前男友』?!」
「藍翎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只是請她來幫我擋掉你。」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再欺瞞,何況藍翎會有滿多機會和這傢伙碰頭,為避免他在藍翎與冀東玄兩人之間製造不必要的麻煩,索性把話講清楚。
盧維德定定注視他一會兒,然後邊笑邊搖頭。「希平呀希平!你為何要這麼大費周章的來抗拒我呢?」說完後,面露得色。
「那是因為不論我怎麼拒絕,你都聽不進去。」希平輕歎道:「你為什麼就不願意接受我真不想要你、不想和你在一起的事實呢?」
盧維德臉上得色立刻不見,他沉下臉來。「我不接受?你為什麼不問問自己,為什麼要這樣逃避呢?逃避內心真正的自己、逃避真正的慾望渴求呢?」
希平沉默了一會兒。「我承認我有逃避過。」他老實說道,對於自己是「同性戀」一事仍讓他深感困擾。「我不是沒想過,可我發現,男人中——我真的只想與洛賓在一起,跟你或跟其他男人,都沒辦法讓我湧起同樣的情感。」
「那是因為洛賓太愛你了!你才願意跟他呼應,但是我跟洛賓一樣,也會同樣的愛你,我相信我絕對不會比洛賓付出的少,甚至是更多、更多!給我們一個機會,假以時日,你也會對我有感覺的。」盧維德朝他踏進一步,急切地說道。
「不要再這樣了!」希平舉手制止他的靠近,過去的溫柔和寡斷,以及對人相偎倚的渴求,使他終於接受了洛賓,他也沒有後悔讓自己冠上同性戀一詞,只是在性向本能上,他又隱隱覺得自己並不完全是,現在說他是「雙性戀」,他也認了。
可無論是同性戀、雙性戀、異性戀,哪一種都好,隨便別人怎麼看,外在的評論與價值已傷不了他,在遇見藍翎之後,他發現自己是因人而愛的,就如藍翎說的,那是超越性別的認知。
希平直視盧維德。「或許我不像你這樣絕對的瞭解自己,但這段時間我真的變了,難道你沒有察覺到嗎?」
盧維德愣了一下,狂烈的情緒慢慢消褪,他專注地打量希平,而希平也一反過去的躲避和退縮,坦然迎著他的審視,突然間,發現自己不再害怕盧維德了,這個領悟倒令他有些吃驚。
是有些不一樣了?!盧維德不得不承認,以前的希平有著一股陰柔的絕美氣質,而且眉宇間有股輕愁,令人產生我見猶憐之感,所以會忍不住吸引同性的關注,尤其在洛賓死後,他那哀慟欲絕的模樣,更教人看了難以忍受,恨不得能夠成為他的支柱,保護他、呵護他。
偏偏希平又不肯,斷然拒絕接受洛賓以外的男人,而這更引發了佔有慾,愈得不到手的愈想得到,尤其是他的愛,看到他對洛賓念念不忘的愛,真恨不得自己也是洛賓,因為可以得到這樣的真愛……
如今的高希平,少了那份陰柔,卻增添了男性特有的陽剛,「楚楚可憐」的名詞已經不適用在他身上,甚至看起來……很強。這項發現令盧維德感到困惑,頭一次正視,現在的他和記憶中的高希平已經是不同的事實。
維德皺眉。「你……」
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希平微微一笑。「我已經不是你認為的那個人,三年前的我,或許年輕、脆弱、需要別人照顧,但現在——我可以照顧好自己,也可以——照顧別人了。」
維德被他臉上所流露的自信弄愣了,一絲驚慌湧上。如果高希平再也不是所認識的那個人,那他怎麼辦?長期以來追求與渴望的目標不就全消失了?!他乾笑道:「既然這樣……你為何不來照顧我?」
希平看著他,然後搖搖頭。「你叫我不要逃避,而你自己又何時才肯承認呢?」
「承認?我不懂。」這種易客為主的問法,讓他的心大亂。
「其實你真正愛的始終是洛賓,而你一直追逐我的目的,其實不是為了愛我,而是想懲罰我!」這話說來殘酷,可卻不得不點破。
盧維德面色唰地變得慘白。「你、你在胡說什麼?」
「你一直是洛賓最好的朋友,你一直在旁邊看著他、愛著他,但他卻愛上了我。」希平直視他的眼。「所以你恨我!」
「才不!我不恨你!」盧維德急急辯解道。
「你知道嗎?我們兩個人看到的洛賓是不同的,屬於我的洛賓——」希平指著自己的胸口。「已經在這裡,而屬於你的洛賓——」手指指向他的胸口。「也在你這裡、還有記憶裡,而我們兩個的洛賓……是不一樣的。」
「洛賓就是洛賓,哪有什麼不一樣的?」維德嗤之以鼻。
「你還不懂嗎?我看到的洛賓是他最光明以及願意讓我看到的那一面,而你……應該看到了比我還多的洛賓,不是嗎?」說到這,希平露出落寞的苦笑。「身為他的好友,你比誰都清楚看到他的脆弱和無奈,他對愛情缺乏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