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將自己關進畫室裡,一古腦兒的將心裡又怨又惱又氣的情緒,盡情的宣洩在畫布裡。
恍惚間,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她癱坐在椅子上,看著已經完成的作品,上面油墨未干,飄著油畫特有的味道。
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這畫,算是她對這十二年婚姻的一個記錄吧!
門外響起敲門聲,亞蘭的聲音傳來。「太太,畢先生來了。」
畫廊的畢老闆來過一兩次,其它幾次都是相約在外面,今天他會來家裡不免讓她有些驚訝。
畢老闆走進畫室,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額上布著一些細汗。
當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畫作時,出於生意人的直覺,他知道自己挖到寶了,更讓他吃驚的是,賀行雲居然來自這麼顯赫的家族。
當她要求他保守她是H.Y.的秘密時,為了自己的私心,他答應了,自此之後,只有他能掌握H.Y.的畫源,這鞏固了他在畫界的地位。
這幾年來,H.Y.的畫作價格連翻了好幾倍,在他刻意的炒作下,H.Y.早已名聞海內外。
「方太太,好久不見了。」畢老闆客套的說。
「我最近很忙,所以這一陣子都沒找你。」
「我可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你的新作品,你最近有畫了什麼嗎?」畢老闆涎著笑臉說。
她沉吟一下,回答,「最近什麼也沒有畫,畫得也不順心。」
他的眼睛越過她,看向剛完成的那幅畫。「這幅畫……」
行雲不自在的遮在畫的前方。「畫還沒有完成。」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畫,畫裡的陰暗氣息像壓迫得人透不過氣來,但一觸及到畫,視線就再也挪不開了。
「怎麼畫了抽像畫?這還是你第一幅的抽像畫。」他的聲音裡有掩藏不住的興奮。
她不應聲,只是將畫挪了個方向,不安的為畫蓋上白布。
「那畫的題名是什麼?」畢老闆強迫自己將視線栘開,面對著行雲。
「是……夫……夫妻,我自己瞎畫的,畫的一點都不好。」她囁嚅著。
「怎麼會不好,那簡直是……讓人印象深刻,只要看過一眼,就絕對不會忘記。」他深吸一口氣,那畫的印象仍深刻的印在他的腦海裡,灰暗得像個駭人的夢。
「不……我不喜歡,我想把它扔了。」
「別扔啊!給我給我。」他眼裡異常的狂亂嚇到了她。
她往後退,他的神情讓她害怕。「不,這畫是……是不賣的,也不給人,我要自己留著。」
「鈴∼∼鈴∼∼」電話鈴聲堅持的響了又響。
她不安的看了他一眼。「畢老闆,我接個電話,你等我一會兒。」
她忙走進內室去接電話,當她再走出來時,卻發現畢老闆已經離開了。她的視線轉向剛完成的畫,然而,畫架上竟是空無一物。
不!
她驚喘一聲,捂著心口,難以置信的瞪著那幅畫原該在的位置。她踉踉蹌蹌的奔下樓去。
「亞蘭……亞蘭……」
「太太,我在這裡。」行雲慌亂的呼喊讓她心驚,她連忙從廚房裡奔出來。
「你有沒有看到那個畢先生?」她急喘著問。
「哦!他剛剛走了。」
驚慌、恐懼緊緊的扼住了她的喉嚨。「他有沒有拿走一幅畫?」
「那先生拿著西裝外套遮遮掩掩的,看起來……還真像是拿了一幅畫……啊!太太,你要去哪裡……」
她奔出去眺上車,一邊開車,一邊手指顫抖的打電話給畢老闆,卻發現他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當她一路開車到畫廊時,不敢置信的看著店門口貼著的幾個大字--歇業中。她懊喪至極,無助的用頭抵著方向盤,感到無力感像只小蟲子似的不斷啃咬著她。
他為什麼拿了她的畫?為什麼偏偏是那幅畫?那裡面有她最隱密的心思啊!她不能說,不想說,也不願意說的話全都畫在畫裡啊!
畫消失了,耗盡她的精神、感情所畫的一幅畫消失了,而且是被一個自己所信任的人這麼卑鄙無恥的偷了!
她咬著下唇,渾身輕顫著,覺得自己被一連串的黑暗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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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畫被畢老闆拿走了,這讓她六神無主,像心愛的孩子不見了,她淒淒惶惶的找不到它。
看到以敬正坐在客廳裡,她心裡一熱,激動得幾乎要掉下淚來,但話到嘴邊,卻因為想到他昨晚的行為而硬嚥下去,她撇過頭不去搭理他。
她的淡漠讓他的心情又是一沉。一早,他幾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在清晨醒來時面對妻子,但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現在看到她眼裡明顯的逃避,他臉一黯,沉默著。
在偌大的客廳裡,兩人各懷心事的坐著,大半天都沒說一句話。行雲整個人還陷在煩惱裡,沒察覺到方以敬若有深意的瞥視。
這時,來了一位意外的訪客,舒穎笑靨如花的走了進來。
「行雲。」
舒穎身著一襲高雅的細肩帶短裙,白底飄著淡雅的碎花,裙擺在膝上如蝶般翻舞,頸間系一條湖綠色的絲巾,銀灰色的細高跟鞋襯出她白皙纖細的腳踝,看起來雅致又動人,一副似乎要出遠門的樣子。
「怎麼了?你要去哪裡?」行雲納悶的問。
方以敬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直覺有什麼事不一樣了,舒穎的到訪會改變一些事情……
「我有個朋友在加拿大,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多久?」她急切的問。舒穎一直是她的閨中密友,是她說話的對象,如果舒穎不在,那她的心事要跟誰分享?
「不知道,最少一兩年吧!短時間內都不會回來,要是一切順利的話,或許還會移民到那裡去。」舒穎說得淡然。
行雲和方以敬同時大吃一驚,行雲上前緊抓住她的手臂。「那勁江怎麼辦?」
「我和他在辦離婚了。」她眉開眼笑的,舉手投足間淨是自信的風情。「以後得叫我舒小姐,不能叫我唐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