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柯暗笑,替甄家小姐慶幸著,若她在,恐怕連他都制不住怒氣騰騰的大昊……咦,又是那張臉。
在李嬸的鋪子、更早之前的趕路途中,還有就在出了大理的時候,容柯見過他好幾回,先前都可以當做是巧合,以為不過是個同路人,可如今他不這麼想了。
那雙眼睛在窺伺甄平安,他敢篤定這一點。
「看來除了我,還有別人盯上她。」
汪。
那人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見她跟人跑了當然也沒留下,摀著鼻子跟上去,完全不曉得自己的行蹤已經露了餡。
大昊也準備追去,但容柯不動如山。
汪?
「咱們別浪費腳力,她說會回來找咱們。」他安撫躁動的大昊。「我信她。」
就一句信任,大吳忍氣吞聲的陪著主子等,等沒一會兒,那聒噪的女人竟然真的回來了,手裡還拎著兩隻咯咯啼叫的大土雞。
滿頭汗水的甄平安邊跑邊笑,兩隻大上雞拖慢了她的腳程,但見到他們真的仍等在原地,她笑容加深。
「你們真的還在呀!」
「嗯。」
「我剛剛還一直很擔心你們先跑了哩,那我就真的很內疚了。」人還沒到,喳呼聲就先傳來了,「老伯伯真的很老很老了,他都八十幾歲了,所以我不敢催他走太快……呼呼,好累,他說要給我三隻土雞,可我只敢跟他拿兩隻,連那十個銅錢都不敢拿,事情沒辦妥哪有臉拿呀,呼,這雞還真不是普通的重哩。」
容柯沒上前幫忙,雙手交握在胸前,他要看她究竟想怎麼做。
氣喘吁吁的她停在他身前,仰視著他的笑眸熠熠發亮。
「對不起啦……啊,不是對你說,應該是對牠說。」視線下移,她再次表達歉意,「對不起喔。」
汪。
「這聲汪是表示你不計較了?」
汪。
「為何這麼拚命?」他看著她問。
「討口飯吃,當然得盡全力嘍。」笑咪咪的解釋,她絲毫不以身上的臭味為恥。「出門在外生活不易,辛苦是在所難免啦。」她有感而發。
以前過慣了好日子,縱使常跟臭阿爹大眼瞪小眼的大小聲,也常跟著家裡的長工在山林裡溜躂,但至少餐餐吃好、穿好,習以為常後,幾乎要以為這本來就該是她享受的錦衣玉食了。
如今她的想法改變了。
「妳……」眉微擰,容柯沒將疑惑問出口。
身為甄添南的掌上明珠,金銀財寶任她拿取,就算是留書出走,怎會身上都沒帶銀兩?
「離家後才知道光有一身傲骨是填不飽肚子的。」似是心有靈犀,他沒問出口的問題,她主動給了答案。「喏,這隻大土雞給你……幹麼用那種眼神瞧我?是給你的狗做賠償,呃,你確定牠是狗?但牠看起來真的不太像狗……雞是給牠吃的,誰教我不小心潑牠屎尿,那很臭耶!」
容柯沒伸手接過大土雞。
雖然有些不解,但他不接她也無法硬塞,可憐的大土雞就這麼頭下腳上的被甄平安晃來晃去,處境頗為難堪,而大昊則在旁邊頂著濕濡的鼻子,狗眼鎖住咯咯叫的獵物。
見狀,甄乎安索性將難逃惡運的大土雞往牠口中一塞。
「大功告成,就這麼和解。」她拍拍手,再趁勢拍拍大昊的腦袋。「乖喔,你慢慢享用,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要事?容柯挑眉,逃婚的確是一件很慎重且嚴重的事情,她一心想走,他當然不會留她,想看她到底要逃到哪去。只不過不出他所料,拎晃著一隻大土雞的甄家小姑娘前腳剛走,鬼祟的那人便後腳緊緊跟上,完全無視他與大昊的存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蟬自然是她,甄家小姐;螳螂有人撿去當了,而黃雀……大昊,我看起來像嗎?」
汪。
第三章
「這小廟雖然破舊,倒也還算能遮風擋雨。」東瞧西望,不出片刻甄平安就作了決定。「今晚就先在這兒落腳。」
沒法子,是她樂觀過了頭,以為接近中原應該是三步一個村,五步一處鎮,結果現在害自己卡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半郊野,幸好她尋到了這間小廟,可以勉強容身,她還生起火堆,將昨晚的烤雞腿熱一熱。
「嘖,老伯伯沒騙人,家裡養的土雞又肥又嫩,咬起來的口感真是好吃得沒話說。」拭去嘴角的油漬,她心滿意足的在乾草堆上躺下,「早知道就該昧著良心,跟他多抓幾隻……唔,好睏。」
小廟裡的火光逐漸減弱,不遠處,背倚著樹幹的容柯動了動身子,也準備闔眼休憩了。
有動靜!
才閉眼沒半晌,附近就傳來枯葉的碎裂聲,他擰眉的悄聲坐起,而警覺性更高的大昊已經站在他身邊護衛著,四目投向聲音的來源。
四周蒙上一層月光,他們極有耐性的等著。
不久後,一個高瘦的身影摸黑前進,動作雖慢卻不時發出輕微的喘氣聲,那聲音很陌生,但藉著月光,容柯清楚的看見那張臉。
「唉!」一聲長歎,他卸去大半的警戒。「又是那只螳螂。」這種鬼祟的行徑真符合螳螂的個性,他早該猜到的。
大昊嗅嗅他的手,機警的不發一聲。
沒半絲猶豫,容柯拍拍牠的大腦袋,再朝小廟揮手,示意牠英勇救美,裝狠去嚇跑那只螳螂。
吐著舌頭,大昊開心的衝去執行任務。
容柯揉揉酸疲的後頸,炯利的眼神留意著大昊的行動,順便分心想起未來的弟媳婦。
雖然盯上她已經幾天了,但他沒有急著押她回去交差,反倒被她勾出了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就這麼觀察她的言行舉止,多少也瞭解了她一些性子,愛笑、愛鬧、愛講話、好奇心極重,但一根腸子通到底。善良的她對人幾乎沒有防備心,就算將她扔進一群男人堆裡,他也完全確定她耍不出半點狐媚手段來。那只暗巷螳螂到底要玩什麼?
若無意外,就即將是一家人了,出門在外,他自然得多偏護著她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