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他前腳剛走,霖兒就翻牆出宮,再也沒有回來。
即使心中的怒意澎湃不已,但他仍讓自己保持冷靜。忽然間他想到一件事,憑霖兒的輕功,她根本翻不過那道牆,問題是她竟然出得去,難道說……宮裡有人暗中幫她?
犀利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夏明桐冷聲響起。「你們先下去,都仔細想想看,是不是有什麼忘了說的。如果想起來馬上告訴我,我重重有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久,果然就有人向夏明桐偷偷稟報,說美娜失蹤那天,有個小太監曾偷偷摸摸進過她的屋子。
很快,夏明桐就找著了那個小太監。
「說,你那天做了什麼?」他盡量放緩語氣。
「殿下饒命……」小太監哭喪著臉趴在地上。「奴才……奴才只是受獨孤大人之托,給……給美娜姑娘一個木盒。」
獨孤大人?哪個獨孤大人?朝中有人複姓獨孤嗎?夏明桐瞇起雙眼。「他是什麼人?」
「他……他叫獨孤毫傑……是梅裡國帶隊的使節……」
梅裡國帶隊的使節?他送東西給霖兒有什麼企圖?夏明桐危險地瞪著跪在地上的人。「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奴才不知。」
「嗯?」
「殿下開恩!盒子裡的東西奴才的確偷看過,是一隻飛爪和一封書信。」
「信上寫些什麼?」
「奴才不識字,實在是……不知情啊!」
遺走小太監後,夏明桐立在几案前,陷入沉思。
看樣子,霖兒的確回梅裡了。只是……那個獨孤豪傑真是大膽,竟敢拐走他的霖兒!他驀地攥緊手中的茶杯,彷彿要將它捏碎。
不行,他要去梅裡把霖兒搶回來!
梅裡?古旬國的大軍不是正在攻打梅裡?梅裡國破指日可待,那霖兒她……
一時間,夏明桐肝膽欲裂,踢開半掩的門,在一干人怔愣的目光中,飛也似的衝出門外。
此時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霖兒,你可千萬別做出什麼為國盡忠的傻事,
第四章
怒放的夕陽綻出萬道霞光,映得整個天際如血染般瑰麗奇幻,三兩群集的鴻雁在天邊徘徊嘶鳴,彷彿訴說著對故鄉的歸思。
一匹神駿的白馬,在破敗的官道上散下一路煙塵。騎在馬上,風霖青衣青褲、以青絹束髮。
此刻的她,風塵僕僕,滿臉倦容,兩條腿勉強夾著馬肚,手上卻使不出半點力氣。在她身後,背著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她怎麼也忘不了梅裡國破那日,原本安樂祥和、美麗優雅的梅裡都城,一夕間變成了阿修羅地獄。
斷瓦殘垣隨處可見,肆意流淌的鮮血令人觸目驚心,滾滾的濃煙伴隨著淒厲的呼喊、和一片痛苦的呻吟,在灰暗的天地間糾葛成無盡的哀怨……
在一片漫天磅礡的大火中,師兄緩緩托起手中的嬰兒。「師妹,小王子就交給你了。」
「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她一驚。
將小王子高高舉過頭頂,師兄滿臉凝重地雙膝跪在她面前。「我決定不走了,我要與梅裡共存亡!」
「師兄!」她不知所措地驚呼。
沉重的聲音,悲哀而淒涼。」我們獨孤家歷來就是梅裡的守護者,如今梅裡國滅亡了,國王和王后也已經殉國,身為獨孤家的子孫,我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
「不要!」說好一起走的,師兄怎麼能變卦?她掩耳大叫。
師兄站起身,拉下她的手。」我心意已決,請成全我。」
抬起已然朦朧的雙眼,她黯然無語。生平第一次,她在師兄臉上看到了「英雄豪傑」四個字,只可惜竟是英雄末路!
師兄不由分說將小王子塞到她手中。」他是我王唯一的血脈,好好照顧他。我沒辦法再照顧你了,你自己多保重。」說完,他轉身而去,低垂的眸隱去眼底的無奈。
映著遠處白雪皚皚的群山,熊熊的大火舞出人世間最壯麗的詩篇,風霖腦海中猶然記得,師兄當時優雅從容,堅定不移地走向那片永生!
剎那間,她的心、她的身,也化作一團烈火!而她的腦海,卻是空白一片。
痛楚到了極致,她簌抖著,驀然回身,兩眼直視天際,晶瑩的淚如同決堤的洪水,奔湧而出。
淚,越落越急,心,越抽越痛,她不由自主拔腿就跑,想要逃離這個令她無比哀傷的場面,渾然不知,她忠心耿耿的白馬,正如影隨形跟在身後,為她提供最後的依靠……
「十天了,快到邊境了吧。」風霖軟軟地伏在馬背上,神思一陣恍惚。
事實上,離開師兄的第二天,她就病了。這一路逃亡艱辛而漫長,她既要躲避古旬國的士兵、對付當地的土匪流寇,還要分神照顧小王子。
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吃力地抬起頭,赫然發現前方有一隊人馬。
「在這裡還會遇到古旬人?」她拉起馬韁就想往旁邊躲,只可惜此時的她,連抬手都覺困難,又如何能駕馭馬兒?
所以,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隊人馬越來越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即將落入那群人手中。
「師兄,我盡力了。」她無奈地閉上雙眼,準備接受命運的安排。
「霖兒,是你嗎?」驚詫的聲音自前方傳來。
風霖不敢置信地猝然睜眼——是他!真的是他!
一如往日,他修長的身形依舊挺拔,俊朗的面容仍顯孤傲。
他的出現,讓她緊繃的心弦霎時得以放鬆,全身的力氣也跟著消失殆盡,風霖兩眼一黑,身子晃了晃,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霖兒!」就在她身子即將墜落的一剎那,伴隨著驚呼,一道矯健的身影急掠而至。
將風霖穩穩抱入懷中,前所未有的喜悅漲滿夏明桐的胸腔。然而,當他的視線落到她背後的小嬰孩時,卻不禁愣住。
霖兒怎麼帶著個孩子?
夏明桐站在原地,眸光深斂的望著面色蒼白的她,直到隨從趕到身邊,才緩緩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