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這是個玩笑?」楚狂淡漠地問,視線越過喜姨,看向舞衣。
舞衣想搖頭,但喜姨捏著她的下顎,不讓她動彈。她還沒張口,一旁的雪姨已先踏出來打圓場。
「信箋上所說的事屬實。只是,茲事體大,楚將軍遠道而來,又經歷一場戰役,想必是累了。不如先休息一宿,信箋上的事,我們慢慢再商談。」雪姨微笑道,望著神色逐漸放鬆的男人們。
連日奔波,溫暖的床鋪對他們來說,是一項難以拒絕的誘惑。男人們在心裡用力點頭,對楚狂投以渴望的目光。
他的視線越過喜姨,看向舞衣,黑眸深處閃爍著神秘的光亮。
半晌之後,楚狂才開口。
「好。」
第三章
月落烏啼,霜滿天。
方府內如臨大敵,瀰漫著不尋常的氣氛。
黑衫軍的領袖,那個名為楚狂的可怕男人,竟然住進方府!
不只是他,就連秦不換等人,也全留在方府裡沒走。
僕人們神色緊張,將十二帳帳主領進南廂客房,秦不換等人則各自安排在單獨的院落。
好在方府佔地遼闊,除了幾座亭台樓閣,還空著七、八個院落,臨時多出這十多個男人,也還能安置。
一干丫鬟女眷們,全躲在房裡不願出來,拒絕接近那票男人。春步和秋意卻沒能躲開,嘟著嘴捧著藥箱,在迴廊裡的宮燈下快步行走著。
走在兩人前面的,是一身翠綠的舞衣。
夜色已深,她用過晚膳後就備妥藥箱,拿了上好的金創藥,囑咐兩個丫鬟搬起藥箱跟上。
舞衣走下迴廊、石階,踏上花圃。花圃的石徑上嵌著雨花石,一顆顆晶瑩圓潤,在月下散發出柔和光澤。
「有派人為府外的黑衫軍送藥嗎?」她步履輕盈,一雙眼兒在月光下,比滿地的雨花石更明亮。
「照小姐交代的,已經囑咐人送去兩大箱的刀傷藥了。」秋意回答,早把事情處理妥當。
南廂房裡的十二帳主與夏家兄弟都熄燈睡了,屋內傳來震天的鼾聲。舞衣沒敲門,擱下一箱的金創藥就離去。
秦不換來應門,臉上掛著和善的笑,俊美得不可思議。他收下金創藥,道了聲夜安後才將門關上。
北海烈則是一逕沈默,接過金創藥時,略微點頭。舞衣聞見酒的氣味,猜想他正在獨酌。
走了幾個地方,月兒逐漸偏西,主僕三人手上的金創藥只剩一盒。舞衣腳步未停,往楚狂休憩的院落走去。
燈光透過窗上的紗,把門廊照得半亮,楚狂還醒著。
舞衣走上門廊,慢慢踱步來到門前。她深吸一口氣,還沒能開口,屋內倒先響起低沈的嗓音。
「誰?」楚狂的聲音,即使隔著門窗,也同樣清晰有力。
她捏緊小拳頭,壓抑微小的慌亂情緒。握緊拳頭,她才發現掌心裡早滲滿了汗。
「方舞衣。」她輕聲說道,報上身份。
「什麼事?」
「為楚將軍送金創藥來的。」
屋內有一會兒的靜默,半晌後才聽見回應。
「進來。」
舞衣推開門,走進寬闊的花廳,卻沒見到楚狂的蹤影。她蹙起柳眉,有些詫異。剛剛才聽見聲音,怎麼這會兒卻瞧不見人?
「他人呢?」春步見不著人,忍不住發問,擱下藥箱後,往內廳走去。這傢伙太沒禮貌了,要小姐進屋裡,自個兒卻躲得不見人影——
才走進內廳,就聽得春步發出高聲尖叫,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而後,又有水花的聲音,佐以男人的不耐咒罵。
「怎麼回事?」舞衣心頭一跳,顧不得禮數,提起絲裙,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入內廳。
一進內廳,楚狂慍怒的目光疾射而來,把她凍在當場——
呃,就算他沒瞪她,眼前的畫面也讓她嚇得動彈不得了。
老天,楚狂沒穿衣裳吶!
他坐在檜木浴盆中,龐大的身軀讓那浴盆顯得狹小,黝黑肌膚上佈滿晶瑩的水滴。那頭凌亂的黑髮半濕,大概是剛洗過,還在滴著水。
一顆水珠從他的髮梢滴落,沿著稜角分明的臉龐滑下,經過結實的頸、寬闊的胸膛,往糾結的腹肌滑去——
舞衣的臉兒頓時像著了火,又熱又燙,嫣紅成一片。
「呃,楚、楚、楚將軍——」沒想到會撞見他正在沐浴,她舌頭打結,連話都說不好。
「啊——你你你——你怎麼光著身子?!」秋意瞧見屋裡的高大裸男,反應跟春步雷同,聲音拔高了幾個階。只是,她膽子較大些,沒當場昏過去,還能出口質問。?
「哪個人會穿著衣服洗澡?」楚狂冷聲問道。
躺在浴盆旁的,是先前跑第一的春步。她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不少水花都濺在她身上,衣裳濕了一半。
「春步!」秋意彎腰,焦急地搖晃春步。「你、你把她怎麼了!」她氣急敗壞地問。
楚狂冷眼橫眉,不予理會。
「秋意,不得無禮。」舞衣輕叱道,臉上的紅潮還沒褪。「我們擅自闖入,沒等楚將軍穿好衣裳,是我們不對。」她的視線在屋內亂繞,就是不敢擱他身上,剛剛偷瞧見的那一眼,已讓她心兒狂跳、口乾舌燥。
「但是——」秋意還氣不過,卻想不出話來反駁。
楚狂冷眼看著她們,仍舊慢條斯理地沐浴,旁若無人地拿起絲絡,擦洗黝黑的臂膀。
「出去。」他簡單地說道,銳利的黑眸瞄向秋意,冰冷的語氣,凍得人發抖。
秋意不敢違抗,亦不願久留,不用楚狂說第二次,立刻扶起全身軟綿綿的春步,使出吃奶的力氣拖著同伴,火速就往外跑。
黑眸目送兩名丫鬟離去後,轉而落到舞衣身上。
她有些兒手足無措,只能勉強擠出笑容。「那,楚將軍,我將藥擱在這兒,沐浴後請抹上。」她緩慢地往花廳退去,沒有勇氣跟楚狂獨處。
即便他衣著整齊時,她都還緊張不已,更何況他如今全身赤裸,那高大的身軀一絲不掛,更顯得充滿威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