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馴漢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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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山狼,他是我丈夫。」她嚷道,嚴肅地看著對方。

  扣住弓弦的指,先是僵住,接著極為緩慢地鬆開。山狼挑起濃眉,殺氣逐漸從眉宇間斂去,高大的身軀不再緊繃如石。

  「為了你,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為例。」他宣佈道,扯住身旁一匹駿馬的韁繩,以俐落矯健的身手翻身上馬,馬蹄溯溪進入山林間,踏出無數水花。

  緊接著,一聲呼嘯震動四周,山狼的人馬像潮水般,在最短的時間內退去,消失在莽莽山林間。

  楚狂低咒一聲,拿起掉落的兵器,提步預備再追。

  「不許去。」嬌小的身子問到黑衫軍前,小臉抬得高高的,硬是擋住他們的追敵之路。她瞪著所有人,看有誰敢越過她去追人。

  「讓開!」他吼道。

  她回答得很乾脆。

  「除非我死。」

  黑眸裡跳躍著憤怒,卻又無能為力。

  「給我回城裡去。」他咆哮道,眼看山賊們已經逃逸無蹤。

  「不行,我回不去。」她慢吞吞地說道,小腦袋逐漸往下垂。危機解除,緊繃的情緒鬆懈,全身像是突然被抽乾力氣。

  她的語氣讓他起了疑心。

  「為什麼?」他打量著她,發現那纖瘦的身子正在左搖右晃,重心極度不穩。

  她張開口,深呼吸幾次,之後才能說話。「因為我好昏——」話還沒說完,她眼前已經一片漆黑。

  舞衣昏倒了。

  第十六章

  曙色方褪,她悠悠醒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繡帷飄帶,以及精雕細琢的床梁。

  朦朧大眼先是貶了眨,四下滴溜溜的轉了一圈,確定自個兒正躺在方府的臥房裡,迷惑的神采,隨著她的清醒而消失。

  她想起九山十八澗、想起山狼!

  「楚狂——」慌亂呼喊的尾音,因為突然湧現的抽疼,迅速轉為呻吟。

  才稍微有動作,針刺般的痛楚,就從骨子裡竄出。不只如此,就連她的肌肉也酸痛不堪,虛弱得像剛出生的嬰兒,完全使不上力。

  她也想起,自己差點摔斷脖子的「壯舉」。如今,全身的筋骨,都為她先前的莽撞而付出慘痛代價。

  「好痛。」舞衣低聲嘟嚷著,極為困難地挪動四肢,試圖離開床鋪,急著去找楚狂,確定他安然無恙。

  她昏倒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是楚狂抱著她回來的嗎?

  酸痛的肌肉,根本不聽她的命令,她只是行走幾步,雙腿就抖得站不住,必須在桌邊坐下休息,才能繼續往門口挪動。她看著那扇門,連連深呼吸,準備凝聚力氣,再接再厲。

  還沒能站起來,門倒先打開了。

  楚狂站在門前,面無表情地瞪著她,高大的身軀幾乎佔滿了門框。他的衣衫又破又髒,沾滿了血跡,就連傷口也尚未處理,方正的下顎滲著一片鬍渣,看來十分狼狽。

  他無言地走過來,一把抱起她,將她帶回繡榻上。

  「你的傷怎麼還沒處理?」舞衣劈頭就問,揪著他的衣服直瞧,每發現一處傷口,柳眉就蹙得更緊。

  沈默。

  她抬起頭,困惑地看著他。

  「楚狂?」她喚道,發現他全身好僵硬,臉色也緊繃得嚇人,深邃的黑眸注視著她,直勾勾的,像是怕看得不仔細,她就會消失似的。

  沒反應,他瞪著她不說話。

  「你還在生氣嗎?嗯?你氣我干預你的戰役?」舞衣詢問道,表情卻是一點都不愧疚。對於插手戰事,她半點都不懊悔,興兵之事本來就該有她參與決定,是他不該隱瞞她。

  仍是沈默。

  難道,他不是生氣?

  她困惑地偏著頭,審視楚狂的表情。她意看愈覺得,他的臉色似乎蒼白了些。

  纖細的小手伸了出來,輕輕覆蓋在剛稜的俊臉上,指下的肌膚涼得讓她詫異。只有病人,或是受傷失血的人,才會有那麼冰冷的體溫。

  「我的天,你是受了重傷嗎?」舞衣急切地拉起他的衣服,在黝黑的身軀上察看。「快告訴我你傷在哪裡,你別不吭聲,說啊!」她叫嚷著,急得快哭了。

  在九山十八澗裡,她只注意到山狼,以為只要擋下響箭,楚狂就能安全。但是在她還沒趕到之前,山狼是否已經傷害了他?

  她愈想愈慌,急著要去找救兵。她捧著那張蒼白的俊臉,慎重地吩咐:「你先別動,我去找喜姨來。」話才說完,她就想跳下床去。

  倏地,楚狂收緊手臂,勒緊她的纖腰,她沒能跳下床,反倒被抱進他懷裡,全身都被他圈得緊緊的。

  「呃.你——別——」他抱得好緊,她喘不過氣來了。

  熱燙的氣息吹進發間,她感覺到,楚狂以唇抵著她的黑髮,狂亂地摩擦印吻,用最原始的接觸,確定她好好的待在他懷裡。

  「該死!該死!該死!」他低聲吐出連串咒罵,聲音中帶著破碎的抖音,就連高大的身軀也顫抖著,連帶著被抱得緊緊的她,也跟著抖個不停。

  壓力愈來愈大,他抱得那麼緊,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裡。她發出低低的呻吟,在他懷中掙扎。

  「楚狂,你弄痛我了。」舞衣輕聲抱怨,察覺到他立刻放鬆雙手。

  力道雖然減輕,卻仍堅持將她留在懷裡。

  他緩慢地抬起頭來,注視著懷裡的小女人,黑眸明亮得有點異樣。

  「這是我這輩子,頭一次想打女人。」他嘶聲說道,額頭抵著她,口吻粗暴。「該死,你竟敢對我做出那種事!」

  原本以為,只要不理會她,就能將她隔絕在這場戰役之外。她卻冒險跑來,不顧性命安危地闖入戰場,然後昏厥在他面前。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她死了。

  難以遏止的痛楚在胸口爆發,他完全陷入瘋狂,抱著她不斷顫抖,幾乎要以為,自己也會在同一刻死去。

  直到北海烈痛揍了他好幾拳,將理智打回他腦中,他確定舞衣只是昏厥,顫抖才逐漸和緩下來。

  他抱著她回府裡,即使喜姨要施診,也不肯鬆開手。

  舞衣昏迷了兩天,他就坐在床邊,緊盯著她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地確認她安然無恙。只有這樣,那股撕裂心肺的痛楚,才會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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