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隔行如隔山,光是分辨一場高爾夫比賽有幾個洞她就頭痛,什麼是標準桿,什麼是罰桿,球掉到水裡又該如何處理,她是越聽越迷糊,通通像黑色的小蟲在腦子飛,一個也不認識。
「以妳的遲頓也做不來特種服務,我說過的話妳到底聽進去幾句?」望月葵說得無奈,無來由的感到煩躁。
在比賽期間他應該冷靜,可是一遇到她他就亂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維持多久理性的表相,想要她的慾望竟超過對高爾夫球的熱情。
那一夜若不是留聲機突然發出聲響,她早就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女人。
如果沒有你,日子怎麼過。他一直在思索這句話的含意,若有一天沒有這個蠢女人在他身邊令他煩心,他的日子能恢復成往日的模樣嗎?
每每想到此,他的心就開始不安,她似乎太過深入他的內心世界,讓他有了牽掛,無法安心的想從她身上獲得他沒法給予的東西。
愛,竄進他的腦子裡,他搖搖頭將它甩開,企圖和內心的聲音作戰,他不會允許生命裡有任何變量存在,他的人生已做了最妥善的安排。
「ㄟ,你頭猛搖是在做運動嗎?要不要幫你抓龍?」遲頓歸遲頓,她諂媚的功夫可不輸入。
阮玫瑰不管他願意不願意,聯合狗的力氣推著望月葵往草地一坐,不許他發出抗拒的喉音。
「我還在比賽當中,妳不能任性胡為……」嗯,挺舒服的,肩膀繃得太緊了。
「你們還有中場休息呀!」跟籃球、棒球比賽一樣嗎?打到一半有辣妹出來跳陸身澡。
「不,我先打完第七洞暫時領先三桿,等後頭的人追上來。」其實他是不該離開球場,理應前往下一洞觀察地形。
這次的比賽一共有一百二十七人參加,采淘汰賽的方式先刪除一些人,兩兩一組的進行比賽。
而他的對手實在太弱了,即使他一開始沒展現實力,以低於標準桿兩桿的桿數進入準決賽,對方仍在果嶺下方的沙丘思考如何推桿。
不是他驕矜自大目空一切,要等對手打完這一回合大概得等上半個多鐘頭,他不需要像個傻子在烈日下等他到來。
「呃,你的球技算是好的嗎?」看他腰桿子一扭,球就飛得好高好遠,不像她連揮了三次球還原地不動的恥笑她,桿子卻飛到十公尺外。
嘴角揚起的望月葵笑笑的將她拉入懷中,讓她坐在大腿上。「還算不錯,沒丟日本人的臉。」
他故意強調他是日本人的事實,非要扭轉她偏執的錯誤觀念,戰後二代三代的他們不該背負歷史罪名。
「日本人很了不起呀!我國的選手也很厲害。」阮玫瑰口氣酸酸的為國人助陣。
「撿球很厲害。妳瞧他又打到水坑了。」這下不只等三十分鐘了,可能更久。
遠處一個黝黑男子苦惱的蹲在水池邊研究,發愁的不知該從何下桿。
「眼睛那麼利幹麼,失誤是人之常情,我就不信你能一桿入洞不會遇上阻礙。」她嘴硬的和他爭論,不想讓他太自大。
雖然她是個高爾夫球白癡門外漢,但她還看得懂誰優誰劣,幾天的賽程下來她大致知道比賽規則,桿數越少者得分越高,球技也越精湛。
像他打到一半還能無禮的停下來休息,表示他打球的技術真的很高竿,讓對手望塵莫及。
「不是不能而是沒必要,一桿入洞會少了很多樂趣。」他喜歡追逐和揮桿時的寧靜,勝負倒在其次。
望著三十萬坪的比賽場地,望月葵的表情很平和,帶著對土地的崇敬與享受大自然無私的奉獻,身為高爾夫球員追求的不僅僅是獎盃而已,還有握桿時所帶來的力量和祥和。
球起球落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但是那瞬間的滿足感非金錢所能比擬,比賽者的呼吸也隨著球高球低而起伏不定。
「為什麼我覺得你說話的口氣很大,狂妄得不可一世?」聽來很刺耳,想朝他扔石子。
老愛跟望月葵唱反調的阮玫瑰看不慣他的胸有成竹,氣定神閒的彷彿他掌控了球場,一切的進展都在他操控下完美進行,不會有意外。
她最討厭那種事事順利、一帆風順的人了,他的鴻運當頭與她的霉運連連真是極大的不公,讓她很想破壞他的平順。
「那是因為妳只顧著跟狗玩,忘了幫我背球具。」這就是他來找她的理由之
至於其他理由嘛!日後他會一條一條跟她算。
摸狗頭的手驀然一僵,笑意凝結在唇間。「你……你不是有一位專屬球僮了?」
人家才是專業的,她連業餘都稱不上。
「阮小姐,妳以為三十萬這麼好混掉嗎?」他在果嶺上擔心得要命,她卻悠哉悠哉的逗狗,讓他實在很難平衡。
沒見過神經比樹幹還粗的女人,絲毫不曾察覺自己被某人當成掌中刺欲拔之而後快,還當自己又開始走霉運。
要不是西餅店的老闆娘透露了一些她的多年秘辛,他還真不敢相信世上有人會連續倒楣二十幾年,而且習以為常的當生活調劑,三天兩頭倒一次楣算是尋常事。
對她的憐憫在不知不覺中變質了,但變成什麼他不敢多想,怕想多了必須作出抉擇。
「不要叫我阮小姐,讓人聽了沒力。」阮小姐、軟小姐,人都軟了還站得直嗎?
想到這裡她發現自己真成了軟骨頭,以前是靠在狗身上拿牠當靠枕,現在居然墮落的躺在敵人懷中,真是氣節不保。
反應遲緩的阮玫瑰慢半拍的離開他的身體,裝做若無其事的拍拍身上的草屑,不想讓他看出她對他的依賴。
人是獨立的個體,沒有誰會為誰留下,她已經習慣被拋下了,不願因為一個隨時可能離去的男人而變得軟弱,他不是她可以依靠的對象。
如果沒有你,日子怎麼過?留聲機裡的音樂始終徘徊在她腦海裡。
若是沒有他日子仍得照常過,前提是她不能愛上他,絕對不行。她已經無法應付更多的寂寞,她不要再當一次那個被放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