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他們會幫我的,何況,你看草兒今兒個不是又活蹦亂跳了嗎?你儘管放心,就當出門去遊玩,甭再牽牽唸唸了。」
「我……」她還是有一點猶豫……
「蝶蘇。」淺娘歎道,「別顧忌我,那裡的回憶對我來說,雖然苦多於樂,但你不同,你不必因為我而隱藏自己的感情。」
身為柳家僕,淺娘確實有一段極為心酸的過去。她的雙腳、她的一生,就毀在那裡……可她不怨,柳蝶蘇待她的真,足夠她更多的感恩。
即使偶爾還是會有些自暴自棄,她也嘗試努力遺忘……
「淺娘,謝謝你。」柳家虧欠她的,柳蝶蘇發誓,這一輩子她會盡全力彌補。但淺娘說的沒錯,她何必隱藏自己的感情?
那是她的家,她想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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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的自然風光,有秀麗嫵媚的高原湖泊,有豐富多樣的珍貴礦山,也有種類繁多的奇花異草。但,它最為人所稱道的名勝,還是素有「銀蒼玉洱」之稱的蒼山、洱海。
此二者之美,尤其在蒼洱之間的崇勝寺頂,更是一覽無遺。認識大理,摒除城內的古跡不說,這兒絕對是必到之地。
現下,寺頂樓壇便佇立著一對人影,雙雙朝著浮雲攏聚的山頭望去——只不過,頎長的那個背影看來一派悠然自得,嬌小的那個嘛,則是擺明了心不甘、情不願。
「天候宜人,真是神清氣爽的好時節。蝶蘇,你說是嗎?」
「是你的大頭鬼……」回他幾聲咕噥的咒罵,柳蝶蘇壓根兒不看他,只是無精打采地半趴在欄杆上,玩弄著桿身未蒸發的露水。
硬著頭皮,柳蝶蘇還是讓瀚阿帶她來見顏雲飛。可是,只要面對他,她就是一肚子怒火,怎麼也和顏悅色不起來。
「你的心情不好?」含著淺笑,顏雲飛像個寵溺頑皮孩子的爹親,一點兒都不在意她無禮的對待。
「跟你沒關係!」笑笑笑,他就只會笑!從長眼睛到今天,好歹也有十幾年了,她就從沒見過這麼愛笑的男人!
「那麼,和什麼有關係?」
他溫和的嗓音,彷彿有著安定人心的作用,不知怎地,柳蝶蘇竟脫口而出:「你幹嘛住在柳家宅院?不怕鬧鬼?」
「此話怎說?」她這樣問,算是在關心他嗎?顏雲飛凝睇著她依舊不很清潔的側臉,忽然感到一股莫名情緒湧上心頭。
「你不知道柳家發生過許多慘劇嗎?人們都說,那裡的冤魂終年不散,處處可聞野鬼哭!」故意嚇唬著他,柳蝶蘇說的煞有其事。
哼!她巴不得讓他害怕得惡夢連連,這樣他就不會繼續霸佔著柳宅不走了。
但她顯然太天真了!顏雲飛聽她一說,只是莞爾一笑,「那倒也不錯!我生平沒什麼知己,有幾個鬼友作伴,也還不算寂寞。」
柳蝶蘇皺皺小臉,終於轉身看他,「你沒這麼可憐,別把自己說得像只流浪的狗兒似的。」
他的人緣明明好的不得了:瀚阿、蘭桂,還有幫忙打理柳宅的幾名小姑娘,每一個人都對他掏心又剖肺,彷彿認識了他,是件多麼值得祝賀的事。
「也許吧!」視線拉遠,他飄忽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脆弱,只不過他很快就掩飾了去。「會很累嗎?」
欣賞過城內熱鬧的街景,他們又在這附近待了一下午。柳蝶蘇沒吃東西,也很少開口,和他初次見到她那生氣蓬勃的模樣相距甚遠。
而顏雲飛確定,他喜歡看她多笑一點。
「不會。」柳蝶蘇搖搖頭,問道:「瀚阿說你是個藥罐子,你生的是什麼病?」
天啊,哪有人會就這麼直說人家是藥罐子的?
顏雲飛苦笑,好脾氣的不與她計較。「我的病很難解釋,總之是不可能會痊癒的病症。」多年下來,若沒有和外界接觸,或者雷的提醒,他幾乎都快忘了自己還帶著一身怪疾。
柳蝶蘇從不拐彎抹角的問話,雖讓他有些吃驚,但是還不至於讓他感到生氣。畢竟長期維持情緒的平和,已經成為他血肉裡的一部分了。
「這麼慘?」莫怪那個雷一天到晚黏在他身邊,原來是怕他突然死掉了……認真說起來,顏雲飛好像還真的蠻可憐的.!
「嗯。」她忽然氣悶、忽然憤恨,又忽然轉為同情,臉色顯然十分豐富多彩,顏雲飛還不曾見過有人直爽得如此可愛。
「多喝些補酒,說不定會好一點。」他的病這麼嚴重,若她還存心怨恨他,不是太小心眼了嗎?算了,就當是她大人有大量,把房子借給他住吧!
如此一想,柳蝶蘇的語氣也隨之和緩。
「你也釀補酒?」
「很少,因為補酒的材料難湊,有些根本買不到。」她釀的酒,最講究的就是品質,如果材料不好,釀出來的酒自然也比較低劣。寧缺毋濫,她可不想花時間在那些劣酒上頭!
「一直都還沒有機會喝到你釀的酒,蝶蘇,何時能讓我一償夙願?」總算她不再伶牙俐齒地對他,顏雲飛頓覺有個人在身旁,天南地北的聊著,居然是件這麼愉快的事情。
「再說吧!」遠處的蛺蝶款款而飛,讓她不禁想到淺娘——不曉得家裡的人有沒有照顧好她?恍惚中,她也不甚留意顏雲飛的問話。
「蝶蘇,你要掉下去了。」瞧她想的入神,身子都快懸空在欄杆之外,顏雲飛不得不伸手拉住她。
「什麼?」顏雲飛的手都牢握住她的肩頭了,柳蝶蘇還一臉迷惘地看著他。
「我說,你要掉下去了。」好氣又好笑地把她帶離危險邊緣,顏雲飛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看著她,「蝶蘇,你貼這個,是因為受傷嗎?」
他指的是那塊狗皮膏藥。
「你想幹嘛?」忽然跳開一大步,柳蝶蘇警覺的與他保持距離。
那塊狗皮膏藥對她而言是禁忌,一旦有人提起,她就會立刻敏感得像只覺察貓兒到來的老鼠,想辦法避開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