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戀愛習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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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我要確定她愛的人是我,而不是那個幻影。」她的眼中閃爍著她以前不曾見過的灼灼星芒。

  「問題是,」封明廉以過來人的世故口吻道:「你都已經陷進去了,還煞得了車嗎?萬一她對那個幻影的迷戀,遠勝於對你的情愫呢?」

  「如果得到的不是至珍至貴的情愛,我寧可抱著缺憾度過此生。」他以為了無痕跡的傷感,聽在旁人耳裡卻備覺心酸。

  封明廉盯著他,良久不語。

  「你塵封的心被那位美麗女子吸引住了,阿忌,你不只陷進去,而且是泥足深陷。一名真正的藝術家不能長久摒棄情愛,很好,你的舞蹈上的成就將更上一層樓、更臻完美,我恭喜你,阿忌。」

  「你甚至不認識她,也許她並不是個好女孩。」一陣悠揚的管絃樂音響起,催促著阿忌,要他盡快到舞台上。

  「有衝撞就有火花,壞女孩有壞女孩的迷人之處,只要是愛情就值得祝福。」

  終於幕啟了,燈光把阿忌迎上舞台的中央,在強烈的燈光下,他見不到台下任何一名觀眾,但他心裡卻清楚感受到安采妮的存在。

  乾冰製造出特殊效果,四處儘是白茫茫的煙霧,煙霧繚繞中,情慾如排山倒海般湧至他的四肢百骸。

  她就在那裡吧?靜靜的欣賞他的演出,一如過往無數次的表演?

  此刻她的心裡想著誰呢?

  莫名地,他突然惱怒起自己來,如果沒有「阿忌」,那麼她是否就能了無阻礙的把心交給他?

  因為想得投入,澎湃的思潮在體內張牙舞爪繼而形諸於外,使得他的舞姿展現前所未有的張力和美感。

  落幕了,掌聲如雷,所有的觀眾都起立致敬,團員們連謝了五次幕仍欲罷不能。

  當大廳燈光齊亮時,阿忌跳下舞台,直直走到安采妮面前,把一束獻花送給她。

  她帶著無限喜悅的容顏,有著既驚且喜的表情。然後,他轉身返回舞台,她則跨步追了上去。

  幕終於緩緩落下,在舞台後,安采妮怔怔的望著眼前一臉濃妝的他。

  「是你,果然是你。」花束從她手中掉落地面,眼淚決堤般氾濫於她的臉龐。阿忌還來不及開口解釋,她已恍然大悟而嘶喊著,「你怎麼能夠、怎麼能夠這樣戲弄我?太可惡了你。」

  她捂著臉,萬分悲憤的奔出劇院。天尋緊雨急落,絲絲如冰。

  奔走在異國陌生的街道,停佇在一處紅綠燈前,她竟又可笑的想起林少夫,不,或者該叫他阿忌,總之是他,他那張帶著促狹的笑臉,既可恨復可憎。

  一個非常非常糟糕的念頭揮之不去,她想著,她要離婚!

  她要不顧一切終止這段原本該有名無實,卻半途「變調」的婚姻。

  大家都說,巴黎是世上最浪漫的地方,適合談戀愛,為何她只覺得滿心淒愴,冷入骨子裡的寒風,更讓週遭的景物顯得一點美感也沒有。

  獨行於雨夜裡,她找不到回飯店的方向,也不知該到哪兒搭市區巴士,直到一輛轎車停在面前。

  從車窗探出頭來的,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

  他望著她,她也望著他,四目交織,兩相無言。

  多麼荒誕的世事!多麼可笑的機緣!

  安采妮咬咬牙,繼續前行,阿忌無言地跟在後邊,把車速減到最低。

  「不要跟著我!」她生氣的怒喝。

  「跟我回去。」他冷靜的要求。

  「不要!」

  「要!」阿忌吼得比她更大聲。

  「你再跟著我,我就報警。」她心裡其實是矛盾的,徬徨的,早有懷疑不是嗎?只是她一直選擇自欺。

  「你是我的妻子,法國警方會很高興把你交給我『處理』。」阿忌停下車子,快步追上疾走的身影。

  「別走,我答應你就是。」倉皇之餘,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肘,逼她面對著他。

  「答應我什麼?」

  「任何要求。你的手好冷。」

  「放開我。」她是真的好冷,但不希罕他的關心。

  「換一個要求。」他不但沒有放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緊。「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一個相愛的機會。看著我,采妮,你希望托付終身的是我,還是那個舞台上捕捉不到的幻影?」

  安采妮無言了,那個幻影不就是他嗎?兩者有什麼區別?為何她得在兩者之間選擇一個?

  「如果你愛的不是我,我又怎麼期待與你天長地久?」

  天長地久?

  安采妮滿腔的無明火被這四個字擊得潰不成軍。她凝視著阿忌的俊顏久久,不能明白,為什麼風雨夜中的他,看來如此叫人心旌蕩漾。

  她二十幾年來的生命是用仇恨堆積而成的;母親要她在夾縫中打出一條血路,父親則教授她時時保持奮勇殺敵的高度冷漠。

  她的世界從來只有寒冬和烈陽相互交煎,幾時想過天長地久這麼美好的未來?

  「我不逼你,我給你時間。」阿忌牽著她的手,走在寒風細雨的街道上。

  她突然好想依偎在他懷裡,不盡然是因為天冷,多半是因為心冷。

  坐進車裡,他仍放不下心地緊緊握住她的手。

  「麻煩你給自己選一張CD好嗎?」

  她選了披頭四的「let it be.」,渾厚的歌聲立時流洩在車裡。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她忍不住問。

  「因為你沒問。」他聳聳肩,「當全世界的人都認定你是天生的壞胚子,是無可救藥的頹廢之人,那麼,任何言語都將是多餘的。」

  「是我不對。」原來她和其他人一樣鄙俗,一樣膚淺!「我感到很汗顏。」

  他笑了,是他那一百零一號燦爛的笑靨。

  「汗顏就不必了,但補償是一定要的。」

  「你說。」沒想到情緒的轉移可以完全不經醞釀,這個男人所富含的魅力,讓她長久營造的無感防護牆,徹底瓦解。「我盡力而為。」

  「陪我去度蜜月。」

  「陪你去天涯海角。」她跟著築然一笑,這笑顏比任何時候都還要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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