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士裡意外地望著妻子,「你怎知他的武功高過我?」
夏蕙琴平靜地解釋,「我是你的妻,你的舉手投足我還會不熟悉?自下午歸來,你的行動坐臥遲滯一些,如果不是受了傷沒有其他原因會造成這樣。整個碧落鎮皆是尋常百姓,有誰傷得了你?」除了剛來碧落鎮的仇烈霄。「而且……」她說出重要的一點,「仇烈霄順利留下來了。」
順利,就是通過寒士裡的考驗。能讓箭術高超的寒士裡點頭認可的人,武功能差到哪兒去?「老爺,妾是不會武,但至少能旁觀一些事。」
旁觀者清,千古定律,所以寒夫人對事對物的見解總是獨到又周全得令寒士裡欽服。
「娘子可是別有顧慮?」
夏蕙琴按下丈夫,待丈夫坐定後也坐下,指指桌上,她從頭說起,「記得我算過雪兒命運後說過什麼嗎?」
「雪兒生於初雪之夜,那夜細雪如織,故起名織雪,命屬水,你說咱們女兒難避殺伐之運,卦中另現卦,變數多詭,摸不透吉凶。」
夏蕙琴補充說:「雪兒的性子如水,至柔至良,隱於內不露於外,而仇烈霄恰恰與雪兒相反。」
「你是說他脾氣如火?我看他不像是輕浮暴躁的人呀!」
「火性分為二,現外和斂內,真正斂性不露的人才是雄尊智將。仇烈霄正是屬於是非分明的火子。和屬水的雪兒命運多有契合之處,他的卦象和雪兒相似另有亂徽,以我這手算命術尚未能正確卜出他們兩人未來的吉凶。如果他能待在雪兒身邊,或許水火互助能衍生超出卦算的際遇。」
「你的意思是仇烈霄可能就是雪兒的宿緣?他能幫雪兒度過剩下的災厄?!」
夏蕙琴的平穩起了一絲戚歎:「雪兒的劫一次比一次凶,我們已經無能再護她平安了,除了留下仇烈霄,別無他法。我們非冒險不可!」
留下可能是赤煞傳人的仇烈霄,或是放他們心愛的女兒遭險。他們只能選擇其一。
寒士里長歎,冒險尚有一線生機,若是連這線生機也放棄,他們只有替女兒辦後事的份。
為什麼?因為早在寒織雪出世之後,夏蕙琴便算出人只有十數年的壽命,她傾力為女兒消災延命,甚至數度於犯禁忌折壽,只為女兒平安,但仇家越結越多,追得他們疲於奔命,這樣下去,應驗當年的卦象只是遲早的問題。
寒士裡從未懷疑妻子的話,因為夏蕙琴的話都是事實,即將發生的事實。就算他欺騙自己說妻子算錯了,但事實俱在,讓他不得不承認女兒確實命薄多厄。
寒士裡保不了他女兒?憑他的武功,能奈何得了他的人,放眼江湖出不了十人,但縱使他武藝高強,也分身乏術,他無法隨時跟在女兒左右就近照顧,因為他的妻子也需要保護。
妻子與女兒,他選擇妻,是愛使然,他愛他的妻子,所以無奈,無奈地選擇保鏢一途。
想到此,夏蕙琴的眼中有霧:「老爺,是我拖累……」
寒士裡搖頭,執起妻子的手:「你說什麼我不知道,我只曉得我們是夫妻。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生同衾,死同穴的夫妻。既是夫妻,還談什麼拖不拖累?」
寒夫人低低啜歎,投入丈夫的懷抱。
紙窗,透入一束晨芒,又是一日之始。
※※※
「少爺!起來用早膳了!」陸伯敲著門,心頭有些納悶,小主人向來早起,怎麼今天睡得這麼沉,連早膳都沒與老爺夫人同食?
舉起手,正打算再敲下去,門就嘩啦敞開了。
「少爺!」陸伯一見到白袍罩身的寒致學立刻驚呼,「你怎麼了?」
寒致學被陸伯空出的一隻手扶著,勉強擠出了一抹笑,「沒事,昨晚睡得不好,精神有點差。早膳我不吃了,麻煩你端回去,我再休息會兒就好了。」
陸伯不解地拉緊兩道花白地眉,目不轉睛地盯著寒致學抱著頭不住咕噥地狼狽樣,奇怪!他的「精神差」怎麼這麼像宿醉?
「少爺,你真的沒事?」他不確定地問了聲。
「放心!」寒致學拍拍胸脯,差點岔了氣,「下午就又是生龍活虎了。對了,別告訴我爹娘我睡不好,免得他們擔心好嗎?」
「哦!」陸伯應了聲,瞄了少爺怪模樣兩眼,搔著頭離開。
陸伯一走,寒致學地僵笑馬上破碎成痛苦之色,他抱著起兵造反地腦袋蹲下,「噢!痛死了!天殺的金泉酒!天殺的仇烈霄……」
「我記得我曾經警告過你,過量飲酒會宿醉。」
這束低沉嗓音一進入他耳中,嚇得他霍地站起來。
「啊!」
仇烈霄暗歎一回,一個箭步上前,及時摟住被門檻絆了下地寒致學。
「宿醉的人舉止最好秀氣些,免得受更多的罪。」
「你!」寒致學雙眸睜得老大,腦筋還轉不太回來,直瞧著他那張性格的臉。厚而溫潤的唇所吐出的話猶溫暖地迴盪在身邊,周圍包裹著他濃重青草香地氣味兒,稜角分明地五官像是剛鑿出地石雕般,剛硬卻和柔。
而他棕灰色地瞳映著閃爍地紫色晶點,頗似笑意,柔化了他一身熾烈的氣息,陽光灑在他身上,連他的發都漾著不可思議的金光……
天!他……
「你……」她怎麼了?頭好暈。「你……」
仇烈霄有趣地望著她連話都拼湊不出來地模樣,微張的櫻唇,因失神而頻頻眨動地水眸,加上一陣陣撲鼻而來地幽香,一種混合藥草味地少女幽香,令她一時眷戀不忍猝放。
「你……」是宿醉嗎,怎天旋地轉來?寒致學還是擠不出一句成音地話,隱隱覺得不對勁,但頭又昏得站不住腳。
「你應該叫我放開你。」仇烈霄好心地提醒。
「放開我?」寒致學蹙眉,「為什麼要放開我?」
「因為我抱著你。」
「抱著我?」寒致學的世界依然忽上忽下,她含糊重複,「你抱著我?……你……什麼?!」她猛地推開他,用盡所有力氣瞪他,「你……你無恥……你卑鄙、下流……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