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心頭,為的是見得儒生相貌,只見他面如冠玉,目似光電,凌傲不可方物,英氣陳布,行止間優雅渾然天成,而他眉宇之中的冷煞更吸引人的魅力。
薛玉一瞧,一顆少女芳心不僅蹦蹦亂跳,兀自後悔剛才無禮,原以為兄長已是人中之龍,沒想到這青衫儒生卻把兄長給比了下去,看來他才是所謂的人中之龍。
「來來來,客官,您的包子來啦!」
小二的吆喝聲喚回兩兄妹之神,薛玉有意引起儒生注視,想將桌上長形布囊稍微挪移以放食物,等他投目過來再展顏一笑……
「不准碰我的劍!」
寒冷似霜的沉喝驚嚇了在座眾人,連小二也塄在那。
「你……」薛玉被這一喝嚇得花容失色,猛回過神來,一把怒火倏地沖天,「你這人怎麼這麼凶?」
儒生只是面無表情,但字句森冷令人不寒而慄:「誰碰了我的劍,誰就得死!」
薛玉怒極反笑:「喲,這麼說來,我還要感謝你的大恩大德,饒我一命嘍!」
「小玉!不許胡說。」
「不許胡說,不許放肆!」少女一顆芳心受傷,這口氣怎麼嚥得下?「明明是他蠻橫不講理,為什麼挨罵的卻是我?什麼碰了他的劍就得死地,臭窮酸,一個人也敢大言不慚?你不讓我碰,我偏要碰,看你有什麼本事拿我的命!」
說罷,一支玉手飛快地朝桌上布囊探來,其勢迅捷,看樣子也有兩下子。
儒生沉著不動地目視玉手伸來,眼底的譏誚與嘴邊冷笑相映,形成一股濃烈的殺機。
薛玉的手快,薛羿的手更快,啪啪兩下,不僅止了妹子的胡鬧,更賞了她一耳括子。
「小玉,哥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你怎麼全忘了?」
小玉不敢置信地撫著臉,盯著平時對她百依百順的哥哥,忘了話要怎麼說。
「哈哈哈哈……」儒生驀然地朗笑,提劍起身,注視薛羿的眼神半帶欣賞半帶譏嘲,丟下一枚金葉便離去。
此刻,客棧鴉雀無聲。
「哥……」
不待妹妹大發嬌嗔,薛羿便一手指著方纔之座:「你自己看。」
薛玉一眼瞧去,神魂可嚇跑了一半,哪裡還有什麼意思?有的不過是嵌入地板的椅子罷了。
「能在站起的那瞬間將木椅震嵌入地下,這等武功就算我們加起來也不是對手。」
薛羿的判斷向來沒有錯,不但薛玉不能反駁,她還真有點慶幸。
慶幸有這麼個哥哥阻止她出手毀了自己!
※※※
「大個兒!大個兒!」寒致學衝進家門扯開嗓子便嚷著。
「什麼事大呼小叫?」寒夫人施施然走出,致學一見到母親,氣勢頓時羞赧,垂顏上前扶著母親。
「娘,您怎麼起來了?不是說背疼嗎?怎不多休息會兒?」
夏蕙琴慈愛地牽過女兒的手:「你這麼個嚷法娘不出來看看怎成?」
「娘——」尾音拖得低窘,致學紅了雙頰,「對不起。」
「你不清早就跑了出去,說施要上鎮買燒餅油條,早點呢?怎沒看見你提著?」
致學心裡喊了聲糟,頭垂得更低:「孩兒……孩兒忘了!」
「忘了?」
夏蕙琴拍拍女兒的手:「我看是壓根兒沒放在心上吧?」
「娘,我現在就去買……」
「不用了,陸伯已經去張羅了。」夏蕙琴在女兒扶持下坐到一邊,「告訴娘,你早上在忙些什麼?」
致學心虛不敢正視母親,一雙靈動的大眸滴溜溜四下巡望。
「不用看啦!你爹在你出門後就拉著你的大個兒到鎮上巡察鎮民氣色如何了。」
被道破打算拿父親當擋箭牌的打算,致學可羞得不依:「娘,女兒只是奇怪爹怎麼不在,瞧您把女兒說得好像刁頑之輩似的。」
「織雪!」夏蕙琴將女兒的神情看作眼內,細細審視她的嬌容無雙的女兒,幽幽一歎。
她的歎息可把織雪嚇著了,「娘!好好的為何歎氣?是不是女兒做錯了什麼?」
「傻孩子淨說傻話,娘只是歎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換作平常早該出閣為人妻了……」
「娘,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致學心知母親絕非傷春悲秋的人,此番嗟喟必有原因。
「娘昨晚與你爹深談一夜,一直在考慮一件事,不知是否該告訴你。就在娘猶豫不定時,娘卜了一卦,孩子!」寒夫人望入女兒容顏,「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致學迴避母親的眼神。
「別裝糊塗,你爹昨夜找仇烈霄談話時,娘曾到你房裡想看你睡得好不好,你卻不在房裡。」
唯一的解釋只有她等人,等遲歸的仇烈霄。想當然,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她必一清二楚。
女兒深夜不睡苦侯一個大男人,她這個作娘的可有意見了:「織雪,你老實說,你喜歡他嗎?」
此刻的她,已沒有身為寒致學的男兒樣,咬著下唇吞吞吐吐,就是擠不出一句話。
「你爹說他只剩下三年可活,趁現在還沒有陷得太深,你就斷了這念頭吧!」
「女兒從來沒有什麼念頭!」織雪很大聲,很堅決地正視母親,「女兒只知道大個兒很好,對沒有血緣的祖父、兄弟,至情至性,對寒致學義誼深重,這種好人不應該死,寒致學與他才相處幾日,他即願意不顧性命守護寒致學,他可以,女兒也可以。這一款佑護恩情織雪不能不報!」
寒夫人太瞭解倔強不屈的女兒,一旦她決定的事,可是比十座大山還堅定,如今她的一顆心已經放到仇烈霄身上,大有生死相隨的意味在,她這個母親能做的只有支持女兒了。
織雪想了一下後道:「娘,自小您就教我要聽自己的心說什麼,依自己的心才是正確的抉擇,而我很肯定這次我在做什麼。我不要他死,即使不能改變他只能活三年的事實。」灼灼的光彩逼人,「女兒認定了他,不論他是什麼人,有什麼過去或是什麼未來,織雪只認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