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個……」這可問倒亞琵了。她老哥只叫她去找人,關於晚會的細節卻還沒商量,而且什麼是絲竹,她可不懂。腦子打結了半天她索性說:「這樣好不好,你明天早上有沒有空?麻煩請你來我們公司討論一下細節,順道談談酬勞的問題。」
「也好。」只要對方並不討厭,築兒其實凡事好商量。「只是早上不行,我有場?下午吧。」
場?什麼場?亞琵又不解了。不過沒關係,明天一併再問。「那,下午好不好,下午兩點。」
亞琵很快與築兒敲定了時間,叮囑她:「你就找我,我叫齊亞琵。如果我不在,就直接找齊靖翾,他是我哥……」
* * *
下午兩點。
真要命!築兒剛剛的場子一點多才結束,就得立刻飛車從辛亥路殺到汐止的工業園區,可憐了她那部二手的Vino小機車,都要哀哀告饒了。
數棟高聳氣派的玻璃圍幕大樓,矗立在這片看來有點荒涼偏僻的地區,使得那些大樓益發像一隻隻恐龍似的巨大怪獸,讓人望而生畏,只是築兒沒時間也沒心情害怕,因為她快遲到了。
衝進玻璃旋轉門的大廳,築兒本能地搜尋著電梯,身邊忽然有個女子喚住她:「小姐……對不起……」
一個有些怯弱的聲音,甚至是很不標準的中文,築兒一轉頭,看見一個外國女孩。
築兒正納悶,女孩用她洋腔洋調的中文低低開口了:「對不起……我來這邊辦事,結果不小心把皮包搞丟了,我的錢包電話統統都不見了,我沒辦法回台北,也沒辦法聯絡朋友來救我……」
築兒看看那女孩,她年輕的臉像是快哭了。
「我……我已經在這邊站了很久,不敢……跟人開口,我怕別人以為我是騙子想騙錢,可是我真的不是!」女孩慌張地抬起頭來看築兒,然後又很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去。「我想,你可不可以借我三十塊錢?讓我坐公車回台北……」
哎,區區三十塊錢,不管這女子是真的倒霉還是編故事,好心腸的築兒都會給的。她速速掏出皮包,抓了張百元鈔票就往女孩手中一塞。「還是多帶點錢吧。萬一坐錯了公車怎麼辦。」
女孩手中抓著那張一百元,臉上的神情複雜得不知該哭還是該高興。
「謝謝,謝……謝……」她疊聲道謝,俞一謝愈激動,一下子忘了國情不同,竟一把樓住築兒,還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英文也出籠了。「噢!謝謝你,真的,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多謝你幫忙。」
「呃……哪裡。」築兒笑得挺尷尬的,雖然以外國人的習慣來說這似乎算不上什麼,但築兒可沒這種與陌生人親臉頰的習慣。
得救的外國女孩走了。築兒下意識摸摸被親的臉頰,趕緊衝到電梯前,經過這一耽擱,她已經遲到了。
電梯停在十六樓。一出電梯門,築兒就往櫃檯直奔而去。
「我找齊小姐。」她急急說。
總機接待小姐看她一眼,隨手拿起內線電話按了幾個鍵,說了幾句,然後放下話筒:「齊小姐不在。」
不在?築兒想起亞琵昨天的話,她很快說:「那我找齊先生。齊靖翾。」
接待小姐又看她一眼。「你是哪位?」
奇怪為什麼找齊小姐不必說明來意,找齊先生就要?築兒納悶著,卻還是報上了姓名。
「等等。」接待小姐又拿起話筒,嘰咕了更久,然後才對築兒說,「你從這個門進去,一直走到底最後一個房間。」
築兒雖然不明白她只是來談個小演出,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她還是謝過總機小姐,順著她的指示,走過一條長長的廊,經過了很多扇玻璃門,路過一個又一個來往的公司職員,終於她走到底,那裡只有一張桌子。
「桑小姐?」桌後走出一名女子,看得出來有些年紀了,三十五歲跑不掉。連妝都遮不掉細紋的臉孔,感覺十分需要SKII的樣子。
「你直接進去就可以。」
女子隨手指指築兒右手邊的一扇門,似乎還有事待忙,抱起一疊文件就留下了築兒一個人。
既然如此,築兒只好獨自走向那扇門。
那扇門比一般的門來得大些,質料……大概是銅鋼之類的吧?上頭還刻雕了花紋,看起來極重極氣派,重到築兒伸手去推……
咦?怎麼推不動?
沒見過這麼重的門。築兒下意識轉了轉門把,怪了?那門把竟長得跟一般的門把不同,既不是喇叭鎖,也不是可以左右轉的門把,而只是孤伶伶的一個圓環,左右上下都不能轉。
會是電動門嗎?築兒抬起手在上頭來往的揮了揮。不,不是電動門,門文風不動,築兒覺得自己活像站在這耍寶似的。
什麼嘛!築兒火了,鼓起吃奶的力氣,對著那扇門就是一撞
這下門開了,開得大大的,而且還伴隨著從房間傳出的一聲慘叫:
「唉喲——」
肯定是裡面的人聽見來人轉弄門把的聲音,好心的來開門,卻剛好遭她一撞,撞上了鼻子。
「啊,對不起、對不起!」築兒趕緊道歉,卻也忍不住抱怨來開門的那男子,「你們家的門很奇怪耶,怎麼都打不開的?」
築兒的語氣理直氣壯,完全沒有一般人商業往來的客氣。他忍著被撞痛了的鼻子,略略不悅地:「聰明的門得聰明人開。我從來沒聽過有人抱怨這扇門。」
說罷,他往門上的環按了按,門的扣鎖就開始動作。原來是這樣!築兒終於明白了。
「你也應該在門上貼個指示嘛,」她還是怨。「否則誰曉得。」
築兒的語氣,就像他們是已經認識很久的朋友,可以沒大沒小互相罵來罵去似的。他微微一詫,卻仍是冷淡地說:「抱歉,也許下回我該到外面去接你,把門開得大大的等你來。」
這幾句話還真是冷中帶刺。雖然今天外頭陽光普照,但築兒覺得她的週遭已經冷得下起雪來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不友善的男人呢?築兒不由得揚起了視線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