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中,溫雅爾看到了無懼一切的堅決,他不得不放手。
很多人一生都在衡量得失,計較後果,所以錯過了許多事情。對湛掩袖而言,除了夏夜雨之外,其他的已經不多作考慮了。他不允許自己的生命中再有遺憾,再有失去。
他救得了她便救,救不了她,兩個人當一對逍遙的鬼夫妻也好。不論是生是死,總是在一起了。
「如果我死了,一定要把我跟夜雨葬在一起,兄弟一場,我只求你這件事。」
溫雅爾只能看著他飄然離開,被他的深情不悔給震住了。
一個無心無情的男人一旦動了情,就算天地都毀滅了,那份執著和熾愛也將永遠的保留下來。因為愛了,所以無論如何都無悔。
他愣愣的站著,直到身後上官殿雞貓子鬼叫,才讓他回過神來。
「天哪!天哪!天哪!」他震驚得拿著一張濕淋淋的紙,一邊跳腳一邊喊天。
「怎麼了?」
「真相、假公主、證據!」上官殿揮著手裡那張被沾濕的紙,「原來這不是白紙!原來要沾濕了才看得到,原來她這麼小心,早就知道自己會有生命危險!」
「你冷靜一下!」溫雅爾大吼道,「上官殿,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說那個公主不是真的!我說銀蓮不是夜雨殺的!」他喘了幾口氣,「我說我們得趕快去見父皇!我說你趕快去阻止掩袖劫天牢!」
夜雨有救了。如果不是他偷懶沒把讀過的書放回架上,如果不是他隨手把銀蓮給他的信夾在書裡,如果他不在心慌意亂之下打翻了茶,那麼就白白害死四條人命了。
原來銀蓮給他的信是用特殊藥水寫的,要沾濕了才能讓白紙上的字形顯現。
她在上面寫著她已經確定公主是假,證據都藏在長樂宮的橫樑上,如果她有意外的話,一定是公主殺她滅口,請他替她申冤。
其實,銀蓮早就知道她威脅郭秋華時會有性命之憂,但是這是她的賭注,她賭上這一回,看能不能殺了狗皇帝,就算送了命她也無悔。她多活了這十幾年,死活早就看開了,就算她殺不了狗皇帝,也要扳倒郭秋華,不允許她冒充公主。
可惜她在寫信給上官殿時,並不知道會在幾天後找到真正的公主夏夜雨。幸運的是,她依然能在死後報仇,告訴大家是誰殺了她。
第十章
久無人居的長樂宮,今晚大放光明。
一名太監沿著架高的梯於,爬到橫樑上捧了一個擺在上頭的描金漆木匣子下來,恭恭敬敬的呈給上官喻。
上官殿喜道:「父皇,你看這裡果然有東西!」
他和溫雅爾火速進宮,在路上攔到了湛掩袖,將一切告訴他。於是他不管皇上不見他,直闖上書房,以自己的性命為夏夜雨作擔保,希望上官喻能看過銀蓮留下的東西之後,再重審這個案子。
上官喻本來很生氣,可是又心疼湛掩袖的情深,於是只好鬆口,讓他先將夏夜雨帶出天牢,等待重審。之後湛掩袖和溫雅爾前往天豐,而上官殿便和上官喻來到長樂宮。
上官喻接過木匣子,命人敲開上面的鎖頭,掀開木蓋,裡面放著一幅畫軸、一支金釵和一封厚厚的信。他拿起了那隻金釵,手卻無法控制的微微發著抖。
這隻金釵,他認得的!他曾經用了多少的柔情,將它插在巧荷的髻上。
依稀之間,眼前似乎有個人影焚香彈琴,耳邊似乎可以聽見那婉轉輕柔的聲音,淒楚悲涼的吟著,禁宮一入深如海,從此喻郎是路人。
他拿起了畫軸,在桌上將它鋪攤開來,畫中一名少女臨水而立,含情脈脈,色彩明亮而格調清雅,有秀潤清麗的味道,旁邊題上一首小詩:
秋水為神花為魂,冰雪為肌玉為骨,凌波仙子步微塵,冷月溶溶羅裙
薄,水上盈盈顧橫憐,弱如西予勝三分。
「是巧荷。」是他魂牽夢縈,思之念之無法忘之的巧荷。而這畫的筆法和字跡,是他那橫刀奪愛的皇兄所擁有。
他輕撫著畫像,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而無法自拔,久久不語。
此時,上官殿已經將那封厚厚的信看完,露出一個笑。他早就覺得那個刁蠻女人一點都不像公主。
當年一群太監、宮女和護衛們抱著她逃出宮去,保護她長大,她的身份何等尊貴,怎麼可能讓她目不識丁又粗魯不雅,沒有一絲像公主的地方?她還跟父皇說,她從小跟著范正順東躲西藏的,因此沒機會學讀書識宇,那還算說得過去,可是那群太監、宮女又到哪裡去了?
叛軍一散,人也都不見了嗎?人家把她養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她一點都不念著他們的好,試圖去找他們回宮享福?他看她不是沒想到,而是根本沒有這些太監、宮女伴著她長大,她當然也不是公主。
果然,如今由這封信可證實,當初他的懷疑都是對的!
「父皇!這個銀蓮便是當年抱走公主的人,據她說還有個叫汪大富的老太監當時也隨行在側。我看有必要把公主請來,一次問個明白。這件事攸關皇室血脈,又牽涉了兩條人命,不能不謹慎處理。」
「汪大富。」上官喻點點頭,苦笑道:「果然都是忠僕。」他記得他,內務府的大太監,是他皇兄的心腹,「好吧,就把公主找來,朕也想弄清楚,但別張揚。」
「孩兒知道!」上官殿連忙命人去傳喚公主,這也算是上官家的家務事,還是低調一點好。
如果銀蓮信中所言屬實,那麼毒殺她的兇手便有可能是這個假公主。
不經意轉身,他看到父皇正出神注視的那幅畫,還不斷的撫摸著,臉上有著悲傷又辛酸的神色,讓他忍不住好奇的湊上前去。
「咦?這不是夜雨嗎?」
上官喻緬懷著往事,心碎神傷之際,不耐煩他在旁邊說話,揮手道:「不是。」
「真像呀!簡直一模一樣!」想來也是,有什麼理由她的畫像會在長樂宮?而且這畫看起來老舊,都有些泛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