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雨晴說反正十一點半才輪她上場,所以她只要在十點半以前趕來就行了。」
嚥了嚥口水,Maggie在百忙之中抽出手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以撫平被他那聲怪獸吼叫給逼得心跳加速的驚悸。因為她幾乎可以百分百地肯定,等會兒緊接而來的,必定又是他那嚇死人不償命的獸吼。
果不其然的,她的話聲才剛落,那震天的吼叫再次如她所預測般地響起。要不是舞台前正播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只怕這聲「獅子吼」就會竄入觀眾的耳裡了。
「你說什麼?十點半!」
風尚揚氣乎乎地重複著Maggie所說的時間,一張俊逸的臉龐上怒氣狂燒。
「十一點半她得走秀,她竟然敢給我十點半才到,她也不想想她那頭亂糟糟的頭髮得花多少時間才能打理好,更別說她那張素淨到不行的臉龐,得花多少時間,才能化好足以抵擋強力聚光燈熱度的舞台妝。那個該死的女人,等她來了,我一定要掐死她,免得她總有一天硒了我風尚揚的招牌……」
風尚揚不斷地叨念著,而正在他眼前被他粗魯擺弄的模特兒,則聽得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
難道這就是風靡全巴黎時尚界的「中國大師」嗎?怎麼他那叨念的模樣活像是一個老太婆似的?
沒有理會模特兒眸中不斷流露出來的驚訝和疑問,風尚揚的一張俊臉簡直是臭到不能再臭。
想他風尚揚憑藉著一雙巧手,再加上他那創意十足的腦袋,再怎麼說,在巴黎的時尚界他也被人尊稱一聲「大師」。
沒有人見到他不是必恭必敬的,只有她,那個該死的西門雨晴,總是對他愛理不理的,請她走秀得要三催四請,就算答應了,還得時時擔心她睡過頭,讓他的秀開了天窗。
真是個該死的女人!風尚揚忍不住又在心裡開罵。
「揚,我來了!」突然間一個柔得彷彿可以滴出水的嬌聲,在他的耳際響起,但卻沒有竄入他的腦海。
「我要掐死她,我一定要掐死她……」成串充滿威脅性的法語依然不斷自他的口中流洩,聽得來人柳眉緊蹙,一雙只差沒有被大帽子蓋住的靈動大眼裡,充滿了疑惑看向Maggie。
「他又怎麼了?」
「氣瘋了!」Maggie為風尚揚的氣急敗壞下了一個完美的批注。
「為什麼氣瘋了?」雨晴再問,渾然不覺自己便是逼他發瘋的「罪魁禍首」。
「因為你!」
「我?」她反手指了指自己,然後順便瞄了瞄手腕上的表,不解地問道:「我又哪裡惹他生氣了?」
她那渾然不知自己錯在哪裡的模樣,讓Maggie失笑。
嘖,這個迷糊到了極點的雨晴,就像是一個精緻的娃娃似的,總是讓人捨不得對她發脾氣。
她還來不及回答雨晴的話,風尚揚已經讓她們的對答給勾回了心神。他定睛一瞧,雨晴那身活似村婦般的邋遢裝扮,立刻又讓他像只大熊似的跳著腳。
「對,就是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簡直像是從垃圾堆裡被撈出來似的。」
咦!有這麼嚴重嗎?雨晴低頭看了看自己,很好啊!
一件寬大溫暖的雪衣,一條牛仔褲,一雙雪靴,一頂幾乎可以蓋住她整個頭的帽子,既保暖又舒適,有什麼不好的?
「我覺得這樣很好啊!」
「好你個頭,你知不知道你是個頂尖模特兒,是走在流行尖端的女人?我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扮得像個村婦似的,你別忘了你可是身處在流行時尚之都的巴黎,這樣邋裡邋遢的像什麼樣?」
風尚揚一邊叨念著,一邊粗魯地扯去雨晴那頂寬大的帽子,再拉掉那被她隨意插在頭髮裡,固定那頭烏溜長髮的圓珠筆。
就在那頭黑瀑般直瀉而下的長髮奔散之際,環伺在側的眾人不等風尚揚的指令,全部蜂擁而上。
他們一邊搖頭,歎息著雨晴那絲毫不懂得打理自己美麗的暴殄天物行徑,一邊利用巧手在雨晴的身上塗塗抹抹,並且七手八腳地剝下她身上那些污辱旁人眼睛的衣物。
「喂,慢點、慢點……別急……時間還很多嘛!」面對眾人那忙亂卻有規律的舉動,雨晴忍不住地皺眉低喊,可惜她那不算安慰的五慰,只換來了眾人的一個白眼,而她依然得繼續忍受著他們的擺弄。
她幹嘛沒事要當模特兒呢?
這已經是她第一千零一次地自問,可惜她依然找不到答案。
黑暗!
寧靜!
這突如其來且迫人心弦的黑暗與寧靜,讓原本熱鬧的發表會在轉瞬之間瀰漫著一種詭譎的氣氛。
就在眾人以為發表會出了什麼亂子,正準備離席退場之際。
強力的聚光燈再次亮起,原本節奏感十足的音樂被悠揚的鋼琴獨奏聲所取代。
就在原本已經起身的觀眾全都摸不著頭緒,面面相覷之際,所有的聚光燈聚罩在模特兒的出場處。
無數帶著疑惑的眼神掃向場內惟一的光亮處,突然間一個身著白紗的女人緩緩步上了舞台。
那婀娜的身形,款款生姿的步伐,立體而精緻的絕美五官,立刻讓在場的男人全都忍不住地發出由衷的讚歎。
最讓人驚艷的是,她那一頭沒有加上任何贅飾的及臀長髮,柔柔亮亮的宛如一匹黑緞,讓人忍不住想要衝上台去摸一把。
眾人愣看著西門雨晴緩步在台上繞了一圈,在轉彎時,她那頭長髮恍若有生命似的,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形,跟著她以極為輕靈的姿態,展示著身上設計突出的服裝,最後在眾人回神後的驚歎聲中,又款款地走入布幕之中。
不過三十秒的時間,原本的靜默被極為熱烈的掌聲給取代,眾人甚至起身向這場精彩萬分的發表會致敬。
惟有一人,他愣愣地望著舞台的方向,彷彿那頭黑髮依然躍動在他眼前。
他衝動地伸手想要捉住那抹黑,但卻在撲空之後頹然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