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藍月酒館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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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嗯,是那幾幅畫沒錯。」

  「等等,」我想到了,「又是裝潢公司之類的買家?」一張畫一千、一千五這樣的賣?但若是如此,那批畫賣不了那麼多錢啊。

  話筒那頭傳出了笑聲。「蘇西,你也未免太看輕自己了吧。」

  「但是……」

  他打斷我:「是幾個新面孔的年輕收藏家,也許他們看中了那些畫未來增值的可能性吧。」

  所以是一萬、兩萬的賣嘍?那就是了。我簡直不敢相信。「希望二十年後他們不會後悔。」

  「老實告訴你,我自己也挑了一幅留下來,就那張暹羅貓,記得嗎?」

  「那張暹羅貓的油墨寫生?」那是被批評得最糟的一張耶。據說毫無技巧可言,連「匠氣」兩個字都談不上。那是一張粗劣的實驗品。

  「我估了三萬給你,扣掉佣金,你賺我兩萬三。」

  這個藝廊經理糊塗病發作了。我冷汗涔涔地想。

  「你什麼時候能再交畫給我?你會把完成的畫拿到我們藝廊寄賣吧?」

  「我……」我手邊根本沒半幅完成的畫作啊。「我……嗯……再說,承蒙照顧,再見。」就這樣掛了電話。

  心裡開始畏懼起來,兩手在發抖。這恐怕……恐伯不是真的,那些買畫的人可能過沒幾天就會後侮了。

  我想我最近可能只是有一點走運——偏財運。

  搖了搖頭,再看了眼時間。

  很擔心,正當捉起外套打算出門去找找看的時候,傑生突然出現在玄關處。

  他的臉隱藏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

  我走向他,心裡頭有一萬個為什麼?

  「你怎麼這麼晚回來?藝廊經理說你很早就離開了,你去哪裡了?還有你是不是已經很久沒有把畫送到藝廊去?」

  他推開我,一語不發地定進室內。身上散發出一股酸臭的酒昧。

  他又喝酒了。

  我很是憂慮。想到他也許還沒吃飯。「你吃過晚餐沒有?肚子餓不餓?廚房有菜,我去重新溫過……」

  「夠了!」

  他突然大吼一聲,嚇得我臉色發白。

  他倏地轉過身來,我看見他佈滿在眼球的血絲。他怎麼了?「阿生……」

  他一步步地逼近我,我被他狂亂的眼神迫得連連後退,直到再也無路可退,後背緊貼著冰冷沒有溫度的牆壁。

  冷。

  「看我落魄你很得意是不是?我沒有辦法照顧你,你覺得很後悔嫁給我是不是?你是不是常常在心裡頭埋怨我、嘲笑我?對,我是沒有把畫拿去藝廊,但那又怎麼樣?反正它們永遠也賣不出去!」

  冷。

  他顫抖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揉皺的即期支票,扔在我腳邊,伸手糾住我的襟口。「十四萬七千塊!哈哈,十四萬七千塊,這就是你的意圖嗎?用錢侮辱我?」

  我怕。他眼底藏不住的暴戾令我害怕。但我更心疼他。

  「阿生,不要這樣,你喝醉了,放開我。」我不知道我的聲音藏不藏得住恐懼。

  「哦……」他嘲弄譏諷地捏著我的臉頰。「你怕我?」

  我搖頭,「不是,我不怕你。」我怕的是他正在做會令他自己後悔的事。「阿生,你別這樣……」

  「你怕我!」他的語調不再是譏諷,而是忿怒。「我是你丈夫,你怕我!」

  下一瞬間,我已經被高高地提起,腳尖踩不到地。

  喉部因為襟口被揪住而呼吸不順。我嗆咳起來。「咳咳、阿生……咳、我不能呼吸了……」

  他非但沒有鬆開,反而用他的身體將我釘死在牆壁上。勃起的下體隔著衣料抵著我的小腹。「蘇西……蘇西……你為什麼要那樣殘忍地對我?」

  他的聲音聽起來好絕望。我因為缺氧開始暈眩,無法控制地,眼淚流了下來。

  「你哭,為什麼?」他伸出手指撫著我的淚。突然間,他再度爆發。「你同情我是不是?你在嘲笑我!」

  他將我狠狠地捧在地下。我胸骨一陣疼痛。他從我背後撲壓下來,我還來不及掙開,雙手便被反剪住。他在撕我的衣服,無論我如何叫喊都不停下來。

  我開始感到一股令我心神俱亂的恐懼,這回是為我自己。

  壓在我背後的這男人不是我熟識的那個人,他要傷害我,他也正在傷害我。

  長褲突然被粗魯地扯下,我驚駭地大叫,一個重重的巴掌甩了下來,臉頰立刻又麻又燙。我嘗到了血的味道。我的血……

  暈眩中,我彷彿聽見他像一匹受傷的野獸那樣地嘶叫:「你傷害我,你傷害我!」

  我全無準備,在他強行進入的那一刻,身體彷彿被利刀刺穿。

  黑暗侵滅我的意識,我昏了過去。

  第三章

  即使過了很多年,偶然想起……

  事後,他抱著我哭,酒也醒了。

  「蘇西,原諒我、原諒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傑生也許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我卻記得非常清楚。

  那麼多的黑暗、那麼多的恐懼。傷害、暴力……

  我顫抖著,無法克制地顫抖著。

  有記憶以來,我不曾這麼害怕過,覺得好無助,心好亂,不知道該怎麼辦。

  然而此刻後悔懊惱的他又是我所認識、所愛的那個男人。

  我沒有辦法責怪他,只好抱著他一起痛哭失聲。

  為什麼會這樣?事情為什麼會這樣?

  誰來……誰來出口訴我呀……

  * * *

  那件事以後,我在家裡待了一段時間,沒出門。

  大概過了半個月,我們兩個都比較穩定了,也都下意識地避免再談起那一夜,彷彿不去回想、不去談,傷口會痊癒得比較快。

  那是一件令我們兩人都尷尬的事。

  日子似乎回到事情還沒發生以前的那段時候。

  傑生要畫畫,我把畫室留給他,自己則出門到淡水擺攤。

  這筆收入對我們非常重要,美術教室那裡的收入微薄,似顏繪的收入比固定薪津來得多,我開始考慮是否要把似顏繪拿來當全職。

  「老師,我坐得腰好酸,畫好了沒呀?」一個年輕女孩坐在我面前,身體坐不住地扭來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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