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走開!跟屁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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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妳看軒軒,已經能自己騎了,不愧是我們的兒子,騎車天分不錯嘛!」他讚道,在她身邊坐下。

  「他一個人沒問題嗎?」相較於姚立人的信心,於香染顯得憂慮,秀眉輕顰,「你應該在他身邊看著他的。」

  「放心吧,他可以的。」

  話語方落,姚軒單車一晃,差點翻覆,於香染輕喊一聲,站起身,姚立人忙拉住她。

  「你放開我,軒軒跌倒了!」她焦急地瞪著他。

  「誰學腳踏車不跌倒的?」他瀟灑地應道,「讓他去吧,多跌幾次他就掌握訣竅了。」

  「可是……」

  「不必擔心。妳瞧,軒軒不是自己爬起來了嗎?他沒問題的。」

  聞言,她定睛一看,果然發現姚軒正牽著單車站起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毫不遲疑地又坐上去,繼續練習。

  「坐下吧!」姚立人拉她坐上草地,「軒軒不會有事的。」

  她不情不願地坐回草地上,一雙眼卻仍緊盯著兒子,不曾稍離。

  姚立人看她緊張兮兮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好久沒來淡水,這裡變好多,連公園都修起來了。」他感歎,「還有那排河邊棧道,在上頭散步的感覺一定不錯吧!」

  她不語。

  「咦?那裡還有一座橋!橋下那些是游輪嗎?我有沒看錯?」

  她還是不理他。

  她一定要這麼緊繃嗎?純粹是因為擔心軒軒,還是不想在他面前放鬆?

  姚立人歎氣,「妳給自己太大壓力了,香染。」

  她這才扭頭看他,神色愕然,彷彿不明白他說些什麼。

  「妳沒必要這麼緊張。」他幽幽說道。

  「我沒有緊張!」她尖銳地否認。

  「我知道妳很關心軒軒,不過有時候,妳也該讓自己放鬆一下,喘口氣啊!」他柔聲勸她,凝視她的眼裡帶著七分關懷,還有三分不捨。

  她不喜歡他這麼看她。她板起一張臉,「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管軒軒太緊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瞪他,「你說,中午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為什麼軒軒不發邀請函給同學?他跟你說了些什麼?」她厲聲追問。

  他沒回答,看了她好一會兒,輕輕歎息,「他什麼也沒跟我說。」

  她狐疑地瞪他,不相信。

  「他什麼也沒說。」他補充,「是我自己猜的。」

  「你猜到什麼?」

  「難道妳看不出來嗎?」他定定望她,「軒軒沒有朋友。」

  她一震。

  「他沒有朋友,當然不曉得應該把邀請函發給誰,請誰來都很尷尬,不是嗎?」

  「怎麼……可能?」她驚愕地呢喃,「我以為他只是沒有比較談得來的好朋友。他只是小學一年級啊,這年紀的孩子不是大家都玩在一起嗎?」

  「可是軒軒不一樣,他總是一個人。這幾天我去學校接他放學時,從來沒看過他跟哪個同學走在一起,難道妳沒發現嗎?」

  她是沒發現,從不曾注意到原來兒子在學校裡處於如此孤立的狀態。愧悔在於香染心頭漫開,可瞥向身旁那神情平靜的男人時,她又禁不住一陣懊惱。

  「你怪我嗎?」她突如其來問道。

  「嗄?」

  「你在怪我吧?」她語聲尖銳,「你該不會認為,都是我這個做媽的管太嚴,才會害他交不到朋友?」

  「妳誤會了,我沒這麼想。」姚立人趕忙解釋,「我只是覺得……」

  「怎樣?」

  「軒軒太成熟了,不像個孩子。」他搖頭,「大概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在團體裡格格不入吧!因為那些孩子不理解他的想法,他也沒法子跟他們打成一片。」

  「……」

  「雖然軒軒口頭上不說,不過我想這問題應該很困擾他吧,就算是個孩子,也需要朋友啊!」

  姚立人感歎,於香染卻默不作聲,容顏微微刷白,閃爍不定的眸像想起了什麼。

  見她這般神情,姚立人心一跳。該不會他又說錯了什麼吧?「香染,妳……」

  「朋友很重要嗎?」她忽地幽幽啟唇道。

  「嗄?」

  「朋友,有那麼重要嗎?」她直視他,美眸矇矓,如掩上輕紗。

  他一怔。

  「當然有朋友是很好,不過人最終還是得靠自己,不是嗎?我認為有沒有朋友,不是那麼重要。」她近乎冷情地低語。

  他惘然,胸膛漫開複雜的滋味。是他,讓她變得如此冷情嗎?

  「當然,你一定不會同意我的想法。」她譏誚地勾唇,「畢竟你是個為了朋友可以賭上一切的硬漢嘛,就連拋妻棄子,也在所不惜。」

  他心窩一痛,「香染!」

  「我說錯了嗎?」她冷笑。

  「妳……」姚立人怔望她,一顆心亂了、慌了,滿腔言語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他只能傻傻看著她,看著她蒼白的容顏,良久,澀澀牽唇,「妳真的很恨我,對嗎?」

  「沒錯,我是恨你,恨透你了。」她一字一字擲落,森冷的語調似雪,凍結他的心。

  他黯然,「我很抱歉,香染,我知道自己傷妳很深,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如果我當時肯多站在妳的立場為妳想想,考慮妳的感受,也許我們現在就不會……」

  「別說了!」她尖聲打斷他。

  他卻堅持地繼續說道:「妳也知道,辰中跟我從小一起長大,他是我的『麻吉』,跟我的感情比我哥還親。九二一那次,他被壓在殘骸底下,過了一個禮拜才被挖出來,我趕去醫院看他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

  說到這兒,姚立人忽地氣息一促,憶起當時與友訣別的情景,他仍鼻酸。

  「他為了見我一面,遲遲不肯嚥下最後一口氣,他拉著我的手,拚命想跟我說話……妳知道嗎?他那時候已經意識不清了,連視線也一片模糊,我想他根本看不見我,可是他卻握著我的手,一直握著不放。」姚立人眼眶微紅,嗓音沙啞,「我真的、真的好希望自己能救他,如果他能早一點被發現,也許就不會……」他喉頭一緊,再也說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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