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桑恬斂了斂笑容,納悶問起。他的臉色好怪異。「沒。」向滄海只是搖頭簡單吐了話,調開目光投往窗外。
瞧她這般無辜,這才想起,在自由旅店的時間,收不到外頭的風聲,這裡沒有電視新聞、也幾乎沒有報紙。
她不知情吧!但手機可以獲得消息。那位丁小姐呢?她沒有告訴桑恬嗎?
「呵——」她打了個呵欠。就算想研究他的心思,腦袋也轉不動,她困了。
「我送你回房吧!」向滄海起身,低沉說道。
「嗯。」她答允,仍是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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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
進房後,桑恬一直慵懶地哼著小調,連沐浴都很愉快。
丁微微感到煩躁,移步到屋外抽煙。桑恬洗完澡出了浴室,沒見著她,於是開門探頭尋找。 「就知道你在外面。」她在丁微微身旁的休閒椅坐下。
「嗯。」丁微微只是虛應一聲,兀自抽煙。
臉上雖已有明顯的睏意,但桑恬仍興高采烈:「這裡真好,你說是不?陪我多住幾天吧!反正公司也不差你一個人做事。」
「……」丁微微唇瓣蠕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怎麼樣嘛?」桑恬撒嬌扯晃她的手臂。「你是我的私人助理啊!沒去上班也沒關係,當我准你的假期,食宿花費都我出。」
打從她們認識,桑恬對她一直都是很大方的。
「不要。」丁傲微冷冷回答。
「你很怪耶!」桑恬納悶她始終擺著臉色。「讓你多放假幾天,你還不要?」
「不需要你准假,這假期……會很久。」丁微微一歎。失業長假,唉……
「什麼?」桑恬沒聽懂。
丁微微神情很嚴肅地看著她。
該讓她知道了吧?實在不忍也看不下去,她大小姐還在做她的春秋大夢,以為還能任她揮霍。
在這裡多住上一天,就要多花幾張鈔票,她已經付不起了,還笑得這般天真!
「做啥臉色這麼嚴肅啊?你是不是不舒服?」桑恬捱近她,關心地盯著她瞧。
丁微微深呼吸,下了決定。「桑恬,你等我一下。」
她起身,踏進房間,桑恬狐疑等著。 片刻,丁微微走出房門,在椅子上坐下。
「你看看。」她把從行李箱中翻出來的牛皮紙袋,交給桑恬。「什麼東西?」
桑恬疑惑。
「你拿出來看就對了。」丁微微乏力回答。
那是這幾天的報紙,關於超貸案的新聞,她都留下來了。
桑恬依育掀開紙袋。她抽出那疊報紙,隨意翻開——「這……」瞥見幾個敏感標題,她錯愕抬頭,瞪大眼睛。
「看完它。」丁微微抿了抿嘴唇,忍住心頭一陣激動。
桑恬慌張地一一翻閱細看,眉心也愈蹙愈緊。
良久,她閱畢所有消息,雙肩頹然一垮,放下報紙。
「怎麼會?」她眼神呆滯,看向丁微微。
「這是艾董留給你的信。」丁微微接著將信件遞給她。
桑恬蹙緊了眉心,打開信件,目睹父親蒼勁的字跡,她心頭霎時激動,他的筆跡,依然那麼有力,然已落魄潦倒、窮途末路……
愛女恬恬:一切,確是無法挽回了。原諒爸爸一時迷惑、利慾薰心,毀敗了這片江山,亦摧毀你豐裕的生活。沒有面對刑責的勇氣,逃離這裡,是我唯一能做的。
爸爸無法帶走任何資產,亦無法為你留下一絲一毫……
桑恬一行一行快速看著,愈看愈難過,神色也愈來愈沉重……
看罷,手中信紙滑落。
父親棄保逃逸,去了哪裡,也沒交代。
丁微微大致敘述情況,桑恬句句聽著,始終不發一語。
她名下財產,除了一間小房子,什麼都沒有了。其餘登記在公司名下的土地、房子,包括她現在開的汽車也是屬於公司財產,都將會被查封。
唯一剩下的,是之前母親留下的遺產。那塊土地屬於她名義持有,父親要她過段時日帶著它,去找禾信飯店集團的向雲天總裁,靠這土地重建自己的生活。
「全部的事情……就是這樣。」丁微微交代清楚後,陪著她沉默。 「嗯。」
桑恬很平靜,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她的手在發抖、肩膀也控制不住地顫著。
「恬……」丁微微心口揪著,見她鎮定的樣子,反而擔心。因為她從來就不是這麼冷靜的人,遇上事情,她總習慣大聲嚷嚷或發脾氣。
「借我一根煙吧……」桑恬沙啞說話,哽咽的音調十分壓抑。丁微微無言遞了香煙與打火機給她。
沒想到她會有需要一根香煙來支撐脆弱的時候。桑恬咬緊煙管,掩手點煙,但卻一直點不著。她的眼眶熾熱,手一直發抖,胸口難受得快被巨浪沖破。
丁微微看了好難受。從她手中取下打火機,伸手幫她點著。
「你可以叫罵、可以哭。」丁微微柔聲說道。此後,落難千金要學著成長、養活自己,現在,就讓她狂縱發洩吧!
她沒作聲。挾著煙,桑恬很困難地抽了一口又一口。
這樣跟痛失父親的孤女有什麼兩樣?親人離散,榮華富貴也如過眼雲煙,而這些,只在一夕之間。
這打擊很重,從天堂墜進地獄的感覺,真的很痛。
父親成了罪犯、拋下這一切走了;公司倒了、所有資產都沒了;她的光環冷不防被猝然摘下……
不覺,眼淚滑落臉頰,熱熱燙燙地熨著她蒼白的容顏。她瞪著前方,淚珠一顆顆、一串串猛掉。
悲傷氾濫成不止的淚水,她哭了很久,哭得無聲,哭得丁微微鼻尖酸嗆起來,也頻頻拭淚。
然後是……長久的靜默……
夜,很深了,桑恬疲乏的淚液暫時止住。
她沙哽地問丁微微:「我爸跑去哪兒了?要是限製出境,他怎麼逃?」
「這我不知道……」丁微微吸了吸鼻子,振作聲音。「也許偷渡,也許持假護照出境,我想,他總有法子,他一向呼風喚雨。」雖然,都成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