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孩子,我知道……為了炘和你母親的安危,你被迫留在我的身邊……」衛於廎痛苦的說。
「每次看見你的背影,我就感覺到你隱忍的痛苦,—直到你二十歲離開我到現在,你還是沒能逃開我們這些人的迫害……要不是狄昂、我、和你母親的孽緣,你不必吃這些苦的!我常在想,當初,我是不是根本不該愛上你的母親,否則,你和炘也就不必受這麼多罪了……」
「爸,您別這樣,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即使我憎恨自己的出生,但,我們誰也沒有……選擇的權利。」早在母親帶著弟弟離開家時,衛爾斯就知道自己被一再捨棄的理由了。
「身為狄昂·穆德納的血脈,是我一輩子的恥辱。作為母親的親大哥,他無恥的強迫母親接受他有違倫常的獸慾,才會造成這一切的不幸。我可以理解母親每每看見我時,她眼裡那永無止盡的痛苦和自責,我怎麼能怪她不要我?我怎麼能怪您不想看見我?」
「為了逃離他的魔爪,母親離開法國來到了這兒、和您相遇,開始了全新的人生。若不是他的出現,我相信您、母親和弟弟一定會擁有一個全世界最快樂的家庭……」衛爾斯苦澀一笑,這美好、溫暖的全家福,根本不可能為多餘的他提供一個位子。
只有蓓蓓,只有他的BONNY,和他互相擁有、彼此依靠。可是當年,他卻遺棄了她……
「你……你還知道些什麼?」衛於廎驚愕的問,這孩子,究竟知道多少秘密?
「我還知道,該死的他被母親殺了,是死有餘辜、罪有應得!要不是他的窮追不捨,要不是他的無恥強暴,母親不會錯手殺了他、更不會生下我。」衛爾斯別開眼,剛毅的臉部線條緊繃得駭人。
衛爾斯隱晦的過去、穆德納家族不倫的秘密,終於還是被刨出來了——就這麼活生生、血淋淋的由他自己,在蓓蓓和衛於廎面前揭開他心頭上那水不會結痂的傷口。
「孩子,你怪我的,對不對?」衛於廎痛苦的說:「你怪我和你母親把你留在這兒,不讓你回法國認祖歸宗,對不對?」
衛爾斯不點頭也不搖頭,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和衛納斯是極其不幸、卻又何其有幸的一對「雙胞胎」?!
是奇跡,才讓他們同時存在、同時出生,但那同母異父的悲哀,卻似凶殘的炙鐵,將父親的獸性、母親的傷痛深深的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你怪我。我知道,這些埋怨,無論如何你是說不出口的……但你的出生,是奇跡、是上帝的賜予、絕不該受詛咒、受憎恨。我們無法面對的是當年的悲劇、是我和狄昂、還有你們母親的錯,並不是你和炘啊!」
「當時的情勢很混亂,你母親認為如果將你直接送回法國,穆德納家族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放過我們,所以她作主將你和炘分開……我可憐的孩子們,你們是彼此的人質啊!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的自私讓你受了苦……」
「爸,這些事……當年母親要離開台灣時,就將一切的始末全告訴我了,事實也許殘忍,但至少,我知道了自己的存在,的確對每個人造成困擾,出自然,也不會再無理取鬧的奢望什麼幸福……」衛爾斯落寞的說,神色寂然。
淚眼朦朧的蓓蓓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悲傷的轉身,悄悄離開了衛爾斯的身旁、走出了病房衛爾斯和衛炘那個豬頭作兄弟真是太倒霉了!
他們上一代感情世界的混亂,再加上生理構造的異常,讓衛媽媽奇跡似的懷了這對同母異父的雙生子,可……他們怎麼可以、怎麼忍心,讓衛爾斯一個人吃這麼多苦?!
「就連那個討厭鬼衛炘都有一個媽媽陪著,可這麼多年來,衛叔叔卻毫不關心孤單又寂寞的衛爾斯……太過分了!」憤憤不平的蓓蓓不禁拿這命運乖舛的兩兄弟做比較。
「討厭鬼是嗎?」陰森的冰寒語調突然自蓓蓓的耳邊傳來。
她心一驚,衛爾斯披在她單薄肩頭上的外套因而滑落。
蓓蓓抬首迎向那雙嗜血的淡褐色眸子,向下瞥見他包著紗布的胸膛滲出了些許血漬。 「你……你幹嘛!幹嘛不穿上衣亂跑,你妨礙風化,我要叫警衛抓你!喂、好痛啊!你別亂來,衛爾斯就在裡面、你……啊,」
衛炘反扭著她的纖臂,殘忍的欣賞著她美艷小臉上的痛苦。「你要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衛爾斯……」她來不及開口的呼救聲消失在他的左輪手槍下,那酷寒的眼神說明二該動手時,他決不會手軟!
完了、完了、完了!的跟著他的腳步離開,臨走前她瞥了衛爾斯一眼,突然有種錯覺……
她這一去,也許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絲毫沒有察覺任何異狀的衛爾斯,仍焦急的站在老淚縱橫的衛於廎床畔,他知道,衛於廎撐不了多久了。
「原諒我,孩子……咳咳……」衛於廎困難的開口,哽在喉頭的一口氣讓他無法呼吸。
「幫、幫我把這封遺書交給炘……就說爸爸對不起你們……」他的話說得模模糊糊的,幾乎全含在嘴裡了。
衛爾斯大聲喚來醫生、護士為他進行急救。
「爸,別說了,我帶弟弟來看您了,再支持一下、再為他支持下去……」衛爾斯急了,他不能在這個時候,雪上加霜的說出衛納斯受傷的事!
搖了搖頭,衛於廎虛弱的舉起細如枯木的手覆上衛爾斯的巨掌。
「來不及了……等到你,我已經滿足了……對不起,孩子,我從沒好好關心過你……還有炘啊,答應我,凡事多讓著他一點……我得走了,你們的媽媽來接我了……」他空洞的眼中,如今只剩下一對渙散的瞳仁。
衛爾斯沉痛的點著頭,再深深看了溘逝的衛於廎一眼,才轉身離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