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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節沒有回答,他瞥見母親腳邊放著三個大箱子。「媽媽,你要走嗎?」

  女人也沒有回答,她站起身來把兒子拉進屋內,指向男人命令江節道:「快叫李叔叔。」

  「李叔叔。」江節乖順地叫著,用呆滯的目光瞄了男人一眼。他看得出這個李叔叔應該長得很高,兩條長長的腿隨意地交叉著,連手臂也長長的,擱在腿上還能朝旁邊撐出一大截。

  如果我有這麼高就好了,陳艷就不會罵我「矮老鼠」了。

  「他幾歲啊?」男人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得讓江節想往母親身後縮去。

  經常打自己的父親也是這樣的聲音,所以他覺得有這種聲音的人,大概部一樣的兇惡,不同於對陳艷那樣的厭惡,這是一種滲進心深處的惶恐,他很不喜歡。

  「應該十四歲了吧?」女人不是很肯定,雖然這個孩子的確是她的親生兒子。

  「十四歲?」男人滿腔的疑惑,他伸出一隻手遞向江節,「過來,小伙子,讓我看看你。」

  江節注視著那隻手,寬大且掌背很厚,如果打人的話肯定很疼的,所以他沒有動。

  「去啊,李叔叔叫你呢?!」女人焦急地推了兒子一把,她必須安心地棄下這個包袱,而這個男人的態度是一線希望。

  江節避開那隻大手,期期艾艾地走近男人,目光垂得極低,盯住對方的長腿。

  「真的有十四歲嗎,怎麼看起來這麼小?」男人問,聲音沉得讓江節不想回答,但他還是點點頭。

  「看來不是個調皮的男生哦。」男人笑了,從鼻息裡噴出煙草的苦澀氣味,使孩子向後退了一步。「你今天不用上課嗎?」寬大的掌牽住了小手,讓他不再往後退。

  江節搖頭,他終於抬起眼,戒備地打量男人,男人鎖緊眉頭也正在觀察他。

  彼此怔了數秒後。

  「他……總是不說話嗎?」男人困惑地轉過頭問江節的母親。

  女人勉強地笑道:「是不太愛說話,不過也沒有關係啊,他正是小調皮的類型,很好帶的。」

  男人微微點頭,目光重新調回江節的臉上。

  女人勉強地笑道:「是不太愛說話,不過也沒有關係啊,他正是不調皮的類型,很好帶的。」

  男人微微點頭,目光重新調回江節的臉上。

  「一個安靜的小傢伙……會不會有點自閉啊?」男人咕噥了一句。

  還有很多的談話都是在陌生男人和母親之間進行的,江節被要求回到自己的房間。他關起門,從小床的被鋪裡翻出一小本子,在夾頁中取出自己最喜歡的鹹蛋超人貼紙來細細欣賞。

  同學裡已經沒有人喜歡這個有著各種圓腦袋的英雄了,他們會嘲笑拿著貼紙一看就是好半天的江節,稱他為幼稚的傻蛋,所以江節只能回到家、關起門來獨自品味超人們的作戰英姿,不過他的想像中沒有和邪惡對決的偉大意圖,最多的也就是讓超人拉著陳艷的小辮子,扯得她哇哇大哭,或者把老是喜歡敲自己頭的同班男生大胖扔到廁所的便池裡之類的,有些低級無聊的想法。

  江節雖然不清楚男人口中的自閉是什麼意思,想來總是不好的評價,於是他把今天想像的內容,增加了讓超人揍那個陌生男人一拳的場面。

  以前他曾想像過爸爸如何被超人踩在腳下,結果當天晚上,就被酒醉歸來的父親狠狠地踹了一腳,有著某種牽連的巧合讓他嚇壞了,從此再也沒有過讓超人對父親作惡的想法,但對這個也許將來不會再見面的男人,他就有種放心揍人的心態。

  由此可見,江節根本沒有聽明白大人們的對話內容。他只知道媽媽又要離開了。不過在他印象中,媽媽總是離開的,去國外或者去某個男人的家都是隔三差五的事,對他的影響並不大,當然,現在的他還不知道酒醉後開車撞死人的爸爸,已經不會在母親離開後再來照顧他了。

  對於家裡一些重大變故,江節是完全被蒙在鼓裡的,他的監護人似乎覺得對這個智商有雕問題的孩子,沒有必要告之,只須安排他的去路就可以功德圓滿了,所以江節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拋棄的情況下,他的世界依舊能保持簡單。

  現在在這個簡單世界裡,鹹蛋超人正用一些江節想出來的法子對付對江節不好的人。這些人的數目無法確定,很令人傷腦筋,因為江節分不清有些人對自己到底是好還是不奸,譬如媽媽。

  媽媽的溫柔總是讓江節喜歡又帶點膽顫心驚的感覺,因為溫柔過後,她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他與粗暴易怒的一個稱之為爸爸的男人單獨相處。等到她再出現在家裡時,就會和這個男人吵上幾天幾夜,似乎她回來只是為了吵架,直到再離開時,就會給予江節一些溫柔。

  她撫摸他的頭,給他買一兩件合身的衣服,笑起來也是很親切的。她說:「江節,媽媽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了。」她又說:「媽媽其實很喜歡你的,只是你長得太像你父親了。」

  江節無法明白它們的意思,難道他長得像爸爸是不對的嗎?他不知道,但他喜歡帶著笑容說話的媽媽,親切而溫柔,雖然總是不長久。

  在鹹蛋超人打倒胖子把他踩在腳底下時,江節的房門被打開。

  女人低頭細看蜷縮起身體,手裡捏著貼紙陷入夢鄉的兒子。

  他細小的脖頸裡有黑色的污垢,讓她不禁直皺眉頭,記得上次離家的時候給他洗過一次澡,難道在幾個月的時間裡他都沒有洗過澡嗎?

  女人心裡的愧疚還沒有露出芽頭,就被煩躁的情緒給壓了下去。這煩躁裡多少帶點即將離別的惆悵,雖然這個兒子生下來後,她在他身邊的時間屈指可數,但十月懷胎的過程畢竟不是可以隨便抹去的。

  這次的離開;她不用自欺欺人也知道永遠不會再相見是極有可能的事。什麼幾年後會接他定之類的話,只是給答應照顧他的人一個托辭罷了,將來的事她心裡根本就沒有一個底,兒子今後的遭遇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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