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好痛。」她掙扎地把手搶回來,順便揮息桌上的燭燈。
燈火通明不適合謀刺親夫,像這樣四處漆黑如墨,似乎比較下得了手。
經過混亂與心驚膽顫的搜尋,終於在枕頭邊邊找到那柄凶器。 朱雩妮欣喜地伸手過去,急急握在手裡——「啊!」她驚叫失聲。
「怎麼啦?」織田信玄慌忙點上燭燈,見她握著短刀的右手滿是鮮血。
原來屋內過於幽暗,她雖看清那亮晃晃的刀身,卻沒弄清楚刀尖與刀柄,突然用力一抓,才會割裂了自己的手掌。
朱雩妮嚇壞了,以為織田信玄瞧見那柄短刀肯定會興耀問罪,拿她就地正法。卻沒料到他只是一言不發地撕下一截衣擺,替她把傷口紮好。 「現在好一些了吧?」他的語調中居然透著些許溫柔。「好…好多了。」朱雩妮低首垂眉不敢正視他,怕他逼問短刀的來處。「真對不住,害你……這把刀不知道打哪兒跑出來,怎麼會放在那兒,實在……」她越描越黑,越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這臥房雖大,攏總只住她一個人,不是她放的,難不成是那把刀自己長腳走來的。
織田信玄心裡有數,卻不想明說。她真的那麼恨他嗎?恨到不惜與他玉石俱焚?儘管用的方法愚不可及,卻勇氣可嘉。她的確非尋常女子。
他,再一次地瞟向她,兩道犀利炯炯的眸光彷彿欲穿過胸膛看清她的居心。
「天很晚了,咱們睡覺吧。」她的傷勢並不重,只輕輕劃開了掌心。因為她皮膚細嫩。又極少做苦力,才會痛得忍不住,大聲呼叫。
織田信玄怔忡地,望著手中的利刃,復又望向她。沉吟良久,才道:
「離開以後,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他已經準備要成全她了。留住一名整天想殺他的妻子,還不如大大方方由她去,大丈夫何患無妻?他有這個氣度自己放她一條生路。
「我……」沒想到他會單刀直人地挑明話來講,朱雩妮一時語塞得結結巴巴。
她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原先,她只處心積慮地忙著想逃離他的魔掌,忙得沒想過以後的事。六年前,她隻身到達東瀛,隨身帶來的幾箱金銀珠寶全交給柴羽信雄保管,那日倉皇出走,料想很快就能夠回去,豈知,…」除了腕上那隻小鐲子,她就只剩兩袖清風了。
「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留下來當侍女,換取三餐溫飽。」
「只要不當我的妻子,你好似什麼都願意做?」他的語氣出奇得冷靜。
朱雩妮淒婉一笑,滴下晶瑩的淚珠。 「很不識抬舉,是不是?」她有她堅持的原則。—嫁給他,當他的妻子並無不可,但不能在那樣屈辱的情形下伏首,她該保留起碼的尊嚴。「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勉強我自己去做違背心意韻事。」「萬一我不答應你的要求呢?」他是挺不情願把她貶為敝;這會令他顏面無光,讓人以為他連一名小小女子都馴服不了。 「那我們就準備當一輩子怨偶。」她投把握會中途改變心意爰上他,畢竟他除了長得撼動人心之外,實在找不出其它足以吸引人的特質。要英俊帥氣的男子還不簡單,到籠煙樓的第一天,她就偷偷瞄見幾個武士長得人模人樣,瀟灑迷人,倘若他肯無條件還她自由,她包準能為自己挑個好婆家。 哇!太厚顏了,怎麼可以有這種越矩的想法。朱雩妮為那有違禮教的念頭紅透兩腮。織田信玄不明所以,見她紅紅的俏臉倍增嫵媚,心口猛大凸亂跳。管他怨偶不怨偶,怨偶總還是夫妻,總還有機會回心轉意;一旦將她貶為侍女,不也等於放棄了當她夫婿的權利,萬一半路殺出了程咬金跟他搶娘子,那他豈不虧大了。
「很難過對不對?」朱雩妮察顏觀色,覺得他快被她說動了,急著加油添醋,「你想想看,往後長長幾十年,咱們合蓋一床被子卻同床異夢,各懷心事;見了面則大眼瞪小眼,彼此怎麼看都不順跟。」
「你看我不順眼?」他抓住關鍵問題,提出質疑。這女子膽大包天,她大概不知道她現在面對的是什麼人物。
「沒有啊,我是指你,是你看我不顧眼。」真瞧不起自己,衝著他,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剛剛若非握錯了刀柄,她還真懷疑自己是否有那勇氣殺了他。
「所以說你看我仍是很順眼的羅?」他諷刺地,把臉湊到她面前,「不必在乎我的感覺,我向來不是個挑剔的人。」他攔住她的小蠻腰,將她帶進懷裡,「聽仔細,你已經跟我喝適合巹酒,便是我織田家的媳婦,從今爾後你該學習的是如何承迎我的歡心,而不是暗藏利刃,謀刺親夫。」他說到後頭怒火漸升,兩條臂像鐵鉗似的,緊纏著朱雩妮。
她依偎在他胸前,嗅聞著他野性卻潔淨的氣息,原本已有些陶陶然,乍然聽到他說的咬牙齒切齒,登時火時三丈。
「憑什麼?我跟你無怨無仇,也不欠你任何金錢,你錯將我捉回這裡,沒向我道歉很對不起我了,還強行逼婚,你摸摸良心,」怕他不瞭解「良心」這東西所存在的位置,她很雞婆地拉著他的手,搭在心口。「你這樣做合乎人情義理,道德良心嗎?」 「你是柴羽信雄的義女。」依他的脾氣,光憑這點他就能夠教她身首異處。「那又怎樣?你甚至不曉得有我這號小小人物,標準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讓他抱得好熱,眼瞼無可選擇地承仰他的鼻息,他的手又長又大,緊裹得她週身無一處「生機」。今晚想要全身而退,勢必難上加難。「但凡和那老賊扯上關係的,就不該存活於世。」他的火氣每次都在提到柴羽信雄時達到沸點。「怪了,我義父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你要這麼恨他?』朱雩妮揚起臉,正好頂向他的下頰,在唇瓣觸及之際,匆促低下頭,怕給他不良的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