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讓你一個人說盡了,我還講什麼?
織田信玄本來是很心安,但被她似是而非地胡扯一通以後,便漸漸地感到不安了。
不要中她的計,依經驗判斷,這小小女子又開始耍詭計想引他人甕了。
「你希望我怎麼補償你?」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怎麼後悔了。怎麼可以自己往火坑裡跳呢?
「到京都去。」她片刻不遲疑立即說出她求償的價碼。「你若願意帶我到京都去玩,我就答應你睜一隻跟,閉一保眼,假裝沒瞧見你這一大片白頭髮。」其實他僅僅冒出一兩根「智慧」之發,哪有一大片那麼誇張。
織田信玄極少照鏡子,他的頭髮、服裝都是由貼身侍衛幫忙打點。朱雩妮大的動作加表情,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但,他才三十一歲呀!
「換個地方。」他不再縱容,以免她左一根右一根,把他的頭拔禿掉。「等你平安生下寶寶以後,我帶你回大明朝去。」
「嚇!?」她好久沒想起那個遙遠的故鄉了,以為時日一久,便可以慢慢忘,豈知,他猛然提起仍舊令她心痛不已。「為什麼?為什麼突然想帶我回去?」
「因為蒲生他們已經找到了你的兩位兄長。」獲知這個消息整整一年多了,他始終不肯透露,是害怕她會遽然離去。而今,她懷了他的骨肉,二人之間有了更深一層的親密關係後,他已有足夠的信心,相信她終究會留在他的身邊,與他長相斯守。
「他們?」過往的記意模糊地掠過腦海,八年多了,她甚至記不起他們的長相,朱雩妮心慌得好想哭。「那我父王和娘呢?他們……」雖然知道他們在好人的誣陷下,存活的機會十分渺茫,柴羽信雄更是明確地告訴她,她的家人已全部罹難,然而,那畢竟只是未經證實的猜測,真要面對,內心依稀彷彿,感到莫名的不安與悸動。
「雩妮。」織田信玄抱緊她,怕她經不起刺激,會動了胎氣,傷及胎氣。「答應我不要太悲傷,那些不幸的往事,你不早已聽說了嗎?」
「我以為……我總以為……」燃起的一絲微弱的火苗,輕輕哈一口氣,便熄滅了。朱雩妮虛弱地枕在他肩上,任由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老天爺或許會大發慈悲,賜給他們一線生機,就如同我幸運地遇見你一樣,九死一生之中,卻能激天之幸。得以獲致莫大的幸福和快樂。」
「你真這麼認為?」他一直覺得自己待她還不夠好。
「當然嘍!」抹去臉頰上的淚水,她抽一口,笑了笑,主動獻上一吻。「否則我怎麼甘心為你懷孕生子,承續織田信玄家的香火。」
「唔?這一次——」這一次可是她自己漏的口風,總賴不掉了吧。
朱雩妮點點頭,一抹紅暈適時飛上她的俏臉。
「是你說的喲,生下孩子以後,就帶我回中原,屈時可不許食言。」抓起他巨大的手掌,強迫他跟她打勾勾,「在我們那裡,這個動作比簽合同還有效。」
織田信玄瞪大眼珠子,訝然於此等孩兒般的協議,會具有她所形容的那種效力。
他素來一言九鼎,哪需要這些協定。
「我答應你的事,幾時食言適?」
「就有!」她大聲抗議,「你說好要幫荻原定岳作媒的,結果咧,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那是對他不是對你。」
「還不是一樣!他娘拜託我,我再拜託你,你對他失信,就等於對我食言。」
「這……」唉!織田信玄發現她挺難纏的。「好,我答應你——」荻原定岳這傢伙眼高於頂,替他和媒,根本是在自找麻煩。
「什麼時候?」她步步逼,非要他擬出個確切的時間,讓她有機會當大媒人。
這座城池雖廣闊,待久了還是會覺得無聊,她必須找些新鮮事來樂自己,否則往後的九個月怎麼熬?
「我考慮清楚再告訴你。」一旦說出期限,朱雩妮勢必會每天追著他問,直到把他煩死為止。這風險太大了,千萬不可輕易嘗試。須知禍從口出,小心為上!
「哼!沒誠意。」朱雩妮氣呼呼地站起來,暗下決定,等腹中胎兒一落地,她就馬上飛奔回中原,親自為荻原定岳挑個水噹噹的媳婦。人家可是幫了她好多的忙,怎麼能不稍稍回報呢?
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她曾經在他娘面前拍胸口保證,願意一手打理他的婚事,而今……日復一日……織田信玄都開始要「老」了,荻原定岳想必也很難再年輕下去,若拖過去,他恐怕就只能娶個歐巴桑回家羅!
*** *** ***
隔年深秋,楓葉遍紅的日子裡,朱雩妮平安地產下一對雙胞胎。
織田信望著那一男一女,盡情揮動著小手小腳的娃娃,興奮而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由於產後顯得異常虛弱,朱雩妮足足休養了兩年,才逐漸復原。
身子一好起來,她即刻吵著要回中原去,離家太久了,她的鄉愁每天每天都在前熬著她。
「我看再過一陣子吧——」
「不行!」織田信玄沒說完,她已經憋不住開始發瘋了。「你答應我的,人而無信,不知其可。」
「我擔心你的身體會吃不消,一趟中原之行,得坐一兩個月的船。」
「我身體硬朗得很,你瞧!」她忽高忽低,東竄左躍,證明她痊癒了,而且變得比以更神勇;
「啟…」啟稟大人、夫人。」阿發神色慌張衝了進來,「小主人她……她……」禁不住驚嚇過度,居然「哇!」一聲哭了出來。
「怎麼啦?是靖兒還小蠻?」朱雩妮將她那一男一女的雙胞胎,取名為織田信玄靖和織田蠻。
「是小蠻。」
完了!這女娃兒比早她出生半個時辰的哥哥還調皮十倍都不止。
朱雩妮受不了阿發吞吞吐吐說得含含糊糊,拉起裙擺轉眼也奔到庭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