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怪我沒認出你和她的不同?」略一思索,他便猜到了她的心事。
她一怔,隨即微微一笑,「我沒那個意思。執著在強人所難的事情上,除了徒長煩惱外,什麼也得不到,何必呢?」
原以為她會為此而心存芥蒂,甚至因此與他爭吵,是以風玄烺才先聲奪人,故意誤會她,讓她急於解釋而忘了怪罪他,未料卻是他多慮了,因為她根本沒打算計較!
再想到自己早認出谷夜曇並非皇甫暄,卻藉機戲弄谷夜曇,還裝著不知情地誤會皇甫暄……
一絲歉疚悄悄湧上心頭,風玄烺默然無語地望著她。
面對他的歉意,皇甫暄只是淡然一笑,挽起他的臂膀,「現在,你該陪我這個本尊遊園賞景了吧?」
在後位一事未解決前,奢求太多只會讓自己變得不知足,她曉得他的歉意,曉得他的在意,這些便足夠了。
她的不貪求讓他心生憐惜,立即以笑容響應她難得的主動,與她並肩而行。
經過谷夜曇一事,他對迎立皇甫暄的決定更加確定了!不只因為相信她可以成為一個好皇后,也能做好皇子的教養工作,更因為對她動了心,只是……對皇甫家的處理就必須用點功夫,既要他們勢力興旺,又要避免他們勢力漸增,中間的尺度必須拿捏好……
因為分心的緣故,風玄烺比往常來得沉默,教皇甫暄有些不習慣。
走了一段路後,她忍不住問:「怎麼不說話?」
「佳人在旁,我怎能不沉醉忘言?」他立刻收斂心神,神色也瞬間變得溫柔,甜言蜜語習慣性地脫口而出。
皇甫暄微低下頭,心裡有些甜蜜,卻又有股淡淡的感傷。
她相信他的溫柔對待完全出自一片真心,可她總覺得抓不住他的心思,那令她傾醉的柔情有時反像是重重交掩的紗幔,阻隔了她更深的追尋。
他們的關係並不踏實……兩人間的牽繫太薄弱了,只建立在互有情意之上,少有心靈的深層交流,這樣太貧乏了。
而且,他似乎不曉得,或者該說是無法理解她其實是不安的。對於他,她已全然敞開心胸,他卻沒給她任何承諾……
或許,她想太多了……她該相信他的,口頭的承諾並不代表什麼,重要的是他的真心。
如此一想,她抬起頭,對他微微一笑。
見她露出笑靨,粉頰淡染紅暈,風玄烺想起自己的虛假,心中又添歉疚;即便如此,他仍不打算改變自己的作為。
迅速拋開不該有的思緒,他帶著皇甫暄往紫籐林深處的飛紫亭而去。
飛紫亭位在敘秋園的東隅,也是此園邸景色最美的地方,在這附近的紫籐樹齡皆達百年,茂密的枝葉、籐蔓接連成一片偌大的涼蔭,每逢花開時節,放眼望去,茫茫一片紫色鈴串搖曳生姿,嫩紫色的落瓣隨風起舞,遠看林間紫煙迷茫,近觀則似千萬隻紫蝶翩翩飛舞,吸引了遊人如織。
站在亭前,皇甫暄昂首仰望匾額上蒼勁有力的篆字,輕聲問:「這亭子的傳說你聽過嗎?」
「你是指姻緣亭的傳說?」
「嗯。」她悠悠地敘述起傳說:「開國君主風令偉在那棵老籐下邂逅了他日後的妻子,倆人相攜相持,白頭偕老……」
她的目光落在亭邊那棵最籐最老的紫籐下,幾個年輕姑娘或低首虔誠祈禱,或在籐枝上結系寫著意中人姓名的緞帶,盼能因此締結良緣。
「也許,我們也能成為姻緣亭的另一個傳說。」
看著她羨慕嚮往的神情,他竟脫口說出自己也沒料到的話。
她頗感意外地看著他,心中一陣悸動。
「但那畢竟是不可能的,除非……我能以另一個名字存在。」皇命橫亙在他們之間,如果無法解決,她與他……不會有將來……
「也許不必。」話既出口,他也不打算收回,順勢還給了她一些暗示。
「哦?」她訝然地望著他自信的笑容,覺得他話中別有深意,卻不願也不敢多想。
沒再多說什麼,他牽著她的手走向一旁系滿緞帶的紫籐,還跟圍在紫籐旁的姑娘們討了兩條緞帶。
她拿起其中一條,緊緊握在手中,心兒怦怦地跳得厲害。
深吸了口氣,她強抑著緊張,故作鎮定地輕聲問:「要做什麼?」
「我想學她們結姻緣帶,只是不知這法子對男人是否有效。」他晃晃手中的緞帶,微笑的模樣彷彿一個好奇的大男孩。
「誰要和你結姻緣!」話剛落,她便羞紅了臉。
他微笑不語,只握緊了她的手。
察覺到旁邊幾位姑娘羨慕的眼光,她甜滋滋的心裡卻摻雜了幾分苦澀。從前不在意的皇命,如今卻像千金大石般壓在想追隨他的心上,教她不知如何抉擇。
該成全自己嗎?
她心裡亂紛紛的,難以做出選擇,再看他卻一副胸有成竹,完全沒有任何擔憂煩惱的模樣,忍不住問:「你打算怎麼辦?」
「嗯……如果男人結這帶子沒效的話,那我們就一起結。」明知她問的是什麼,風玄烺卻故意逗她,還笑得頗為得意。
「我在說正經事!」皇甫暄嗔惱地搶過他手中的緞帶,蹙眉道:「我要問的是、是……」話到嘴邊又不好意思地嚥下,她跺了跺腳,背過身去不理他。
「我說得是正經事呀!」語音裡儘是無辜。
她哼了一聲,猛地回身瞪了他一眼,「那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該拿我身上的皇命怎麼辦?」
他還悠哉悠哉的,她可是煩惱得要命!
「一切順其自然即可,你何必憂慮?」
『你……」她氣得接不下話,那句她一直奉行不渝的「順其自然」,此時聽來儘是無比刺耳。
面對她的怒氣,風玄烺只能微笑以對,畢竟戲還沒到收場的時候,而且他還想享受追求佳人的滋味,不願自曝身份;不過最要緊的,她嗔惱的模樣實在是可愛,教他忍不住想繼續逗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