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焰風戲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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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風玄烺這才回過神,宣詔夏侯應天晉見,同時摒退御書房內所有的太監宮女。

  進了御書房,施禮之後,夏侯應天將一隻長方形的紫檀木盒呈給風玄烺。

  風玄烺一邊檢閱著盒內的書信、名簿等等文件,一邊問:「這些就是所有的罪證?」

  「正是。」

  「如此甚好。」他闔上盒蓋,露出了微笑,「你就照原先的計劃,把這些交給御史……」

  一陣暈眩襲來,他撐著額頭,試圖減緩不適。

  「皇上,您怎麼了?」夏侯應天關切地走上前。

  「朕沒事。」風玄烺擺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隨即坐正身子,勉力微笑,轉移話題道:「對了,朕一直忘了問,你究竟是如何取信於魏應行?」

  夏侯應天聳聳肩,淡淡地回答:「沒什麼,我只是把對夏侯奉國的感覺如實告訴他而已。」

  「別這樣,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我沒有父親!」他握緊雙拳,撇過頭。

  望著他倔強的神情,風玄烺歎了口氣,「你如果真的這麼恨皇姑父,為何當初還願意繼承爵位?」

  「因為我想幫你!師兄,我對你發過誓,要幫你把這天下治理好,要讓你成為萬世流芳的名主,所有阻礙你的人,我都會不擇手段除掉他們!」夏侯應天定定地望著風玄烺,昂首揚眉,那雙向來充滿譏諷的墨黑冷瞳,此刻卻散發著熱切的光芒,讓他看來像是一個擁有滿腔熱血、涉世未深的年輕人,而非眾所敬畏的「紫修羅」。

  「如果……」避開那雙熾熱的眸,風玄烺微微垂首,掩去眼中的憂慮,試探地問:「如果沒有朕,或者……朕死了,你會怎做?」

  「那我大概會造反吧!凡是能叫夏侯奉國泉下難安的事,我都很樂意去做!」夏侯應天嘴角微揚,雙膜流轉著幽冷光芒,「也可能,我會隨你而去。天塌了,一切也不須存在。」

  「那麼,幸好皇帝是朕,而且朕還活得好好的。」風玄烺微微一笑,像是開玩笑,然而心底的憂慮卻加深了。

  夏侯應天敏銳地察覺了他的異常,但並未對此說些什麼,只是將話帶回了正題。

  「若要處置魏應行,是否先將太后調離長安比較妥當?畢竟太后和魏應行是表兄妹,情誼深厚,必定會為他求情,到時皇上要處置他,不免有所阻礙。」

  「聯也有同樣的顧慮,所以前日已命人安排太后和安樂公主到洛陽離宮的事宜,今天巳時便要出發。」忽然又覺一陣暈眩,風玄烺藏在衣袖下的手握得死緊,極力維持清明的意識,有些僵硬地微笑,又怕被察覺,便以閒話家常的口吻問:「朕請承平大長公主陪同到洛陽散心,好分散太后的注意力,皇姑母跟你提了嗎?」

  「臣已數日未回王府。」

  「有空時多回王府陪陪皇姑母,不要留連在『紫雲別館』。」

  「嗯。」

  此時,暈眩感略減,風玄烺思及夏侯應天最近的行徑,斟酌措辭,又道:「先前要你協助追查的案子,半年前就已經了結,你沒有必要再偽裝有斷袖之癖以便出人章台樓查案,那麼章台樓就別再去了,紫雲別館裡的孌重也撤了吧,兔得再讓人誤會下去。」

  或許不是誤會……夏侯應天心中想著,表面上卻隨口虛應。

  「若無其他事,你就告退吧,一切按計劃做。」

  夏侯應天躬身告退,拿起木盒便欲離去,卻被叫住。

  「你給魏應行的誓約書拿回來了嗎?」

  「不必拿回來,因為那根本不是我寫的。」他露出得意的微笑,「魏應行以為當著他的面寫就絕對是真的,可是他不知道,那份誓約書其實是臣的好友白冉雲易容後所寫。一旦他以此指控臣,皇上便可以藉由對筆跡再判他一個誣陷大臣的罪名。如此一來,萬一讓太后知曉了魏應行的事情,由於他不但意圖謀反,還陷害娘家的子侄,礙著娘家的面子,太后也不好說話了。」

  「你真是深謀遠慮。」風玄烺微微一笑。

  夏侯應天挑眉昂首,毫不掩飾雙眼中飛揚的神采。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夏侯應天才正式告退。當他步出御書房那一刻,風玄烺原來的微笑瞬間消失,眉頭深鎖,陷人了沉思……

  此時,一陣不識相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皇上,宗正卿王大人求見。」

  知曉宗正卿必定是為大婚之事而來,風玄烺原本沉重的心緒更添了紊亂,讓他逃避似的下令拒絕接見任何人。

  宗正卿的出現,提醒了他一直不願深想的事……

  在他僅存的短暫時日裡,他該拿皇甫暄怎麼辦?他該如何處置他們的婚事?

  放了她,一如她所希望的?

  不……他始終眷戀著她的多情,怎能甘心放手!

  只要想到他死後,她的心中或許會有他人進駐,嫉妒便開始開始啃噬他的心。

  是的,他承認,不論作為君王或單純是一個男人,他都很自私,自私得不願放開他想要、想愛的女人,即使是在自知命不長久的情況。

  然而,內心深處卻有另一個聲音在譴責他,他的自私最後將讓他所愛的女子遭受更多的傷害。

  他從來無意傷害她……至少,在知曉自己的心情後,他確實希望珍惜她。只是,事情卻偏離了他原先的料想——他自私的情感成了最銳利的劍,刺向她也刺向了自己,將一切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眼前,又浮現她淒然的眸,和眸中強抑的瑩瑩淚光……他閉上雙眼,意圖隔絕腦海中的影像,未料她的形影卻變得更加清晰,讓他無從逃避。

  頹然後仰,他靠著椅背歎息,放棄再做無謂的抗拒,隨即睜開眼,伸手拿起桌邊的一卷畫軸,小心翼翼地展開。

  但見畫裡佳人憑窗而立,凝望著伸展到窗台上的幾朵芙蓉,神色淡然自適,恍如塵世的一切都不能驚擾她。

  這沉靜的模樣,讓他回憶起他們的初遇……明明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卻感覺那麼的遙遠,而且他們再也回不到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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