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完,殷戒就看她又抬頭瞪他了。早該知道她書裡寫著什麼女人要做大事業,也包括她!半月書鋪簡直是她的生命了。
「你該知道這裡的閒話有多可怕的殺傷力。」
「……我討厭……」
「什麼?」
「我討厭麻煩。」她咕噥。
就這樣?就因為討厭麻煩,所以不想成親?殷戒難以置信。
「鳳冠有幾斤重吧……我怕我撐一個晚上會死於非命,以後人家叫我殷魚氏,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她用力深吸口氣,說道:「好吧,要成親就來吧!」當縮頭烏龜也夠久,成了親他也安心,她就委屈點當殷魚氏好了。
殷戒心裡大喜,緊緊抱住她,吻上她吐氣出來都涼的小嘴。這麼冰涼,讓他的心都微微泛痛了。
「殷大爺,你在做什麼?」
「你不想要嗎?」他沙啞問。
「嗯……好冷喔,請原諒我這個家妓今晚沒法服侍您了。」
「……」他想起她很記仇的。
「先說好,你以後可別叫我夫人夫人,我也不叫你老爺!」
「這是當然。」他習慣叫她半月了。每叫一次她的閨名,他心裡總有一種踏實感。不管他上哪兒,總有個叫半月的女人等著他、愛著他;不管他接下什麼商行,因為有個家了,才會全力以付,不像以往漫不經心……雖然他的女人有時脾氣是怪了點。「就算你老了,我也只叫你半月。」他柔聲道。
「……我有點害伯……」她抱怨。
「害怕?」
「我怕萬一沒有孩子怎麼辦?」他不是縱慾的男人,但這兩年彼此纏綿的次數不能用屈指可數來算,她也沒有刻意避開危險期啊。
殷戒一愣,隨即失笑:「我無所謂。」有沒有殷姓流傳,他並不在乎。何況殷姓的血沒傳承下去,也許是件好事。
她沒抬頭,只是縮在他的懷裡。過了一會兒,她低聲道:
「殷戒,我好愛你好愛你好愛你……」
臉上笑意擴散到心裡。「我知道。」第一年她老這麼宣告,第二年依舊,等第三年、第四年……二十年後她還是會這麼大膽的告白吧。
她又抬頭,雙眸亮晶晶地注視他。「那,到底是哪個混球敢說我是家妓的?」
「……」絕對不能說是他設下的陷阱。「可能是……李老爺?或者是陳老爺吧。」
面對她凶神惡煞般又記仇的圓臉,他心裡笑歎了一聲,同時輕輕搓著她涼涼的臉頰。
老天爺啊,請讓他養好她的身子吧,至少,讓她有足夠的壽命陪伴他到老,他這一生也就心滿意足,不會再強求什麼了。
「殷戒?」
「嗯?」
「我注意到府裡的書房,雖然擺著我六本書,可是本本都很新,除了第一本外,剩下的你根本沒有翻過吧。」
「……」
「雖然不是請你幫我抄稿本的,可是你真的不愛看我的書吧?」
「……」
她唉聲歎氣的:「雖然我很明白只有女性才會喜歡看我那種純情得要命的小說,我也注意過好幾次你並不是完全不碰小說,上回你就在翻一本《孽世鏡》,還看得滿久的,對不?」
「……」
她又仰頭,笑容可掬地問:「殷戒,雖然我的書是限量發行,也以女性為主,可是你真的真的不喜歡嗎?」
「……倒也不是不喜歡……」
「你可以說實話,反正我們也要是夫妻了,又不是你不看,我就不嫁你啊。」
「半月,你……」微微垂眸,露出異樣的神采,十指滑向她衣內的飽滿,在她還來不及抗議的同時,深深吻入她的唇。她的呼吸開始凌亂,他貼在她的唇間低喃:「你一定要在這種時候說這些微不足道的事嗎?我以為你應該知道我有多快樂,在你允了婚事之後,我想跟你分享快樂啊……」挑逗的手指一路下滑,精準地勾起她體內的情慾。
「你你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嗎?」她低喘地問,白頰逐漸染上熱氣。
「你放心,我知道你怕冷,我有辦法不會讓你凍著。半月,你不是我的家妓,你是我最心愛的女人。」他沙啞道,再度吻著她的唇,拉她共沉赴巫山雲雨。
心有點虛,這是兩年來唯一一次利用自身魅力的手段去勾引她,但他對她的問題實在無法招架。
他知道她在寫什麼,自從她出了第一本書後,受到貴婦人的歡迎,尤其共享丈夫的婦人們,更是迷戀這樣的小說。有女人因渴求一對一的愛情而投射在她小說裡,他完全可以理解,只是,她的每本書從朱大祥,改成陳大祥、張大祥、李大祥……
上回她脫口喊他一聲陳大祥,被人聽見,從此——
人人都以為她書裡那個守護女人的大祥是在暗喻他。
就在往京師來的前一天,柳苠拿著她自南亞齋剛出的小說,過來餞行,跟他提到書裡的高大祥奮不顧身在邪惡無比的貪官前硬生生為書鋪小老闆挨了一箭——
柳苠低聲問:「殷兄,你覺得咱們要不要趁近水樓台之便,乾脆讓魚姑娘的書在封沄書肆發行算了?雖然我有點看不太懂為什麼女人一定要自立自強,也不太懂高大祥為什麼在她瀕死之際發誓絕不續絃,更無法理解為何本本一定要完美的結局,絕無一夫多妻的下場。不過我朋友說他家娘子拿了私房錢來買魚姑娘的書,買了之後成天跟他兩個妾室長吁短歎的……我怕再這樣下去會造成熱潮,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呃,接下來是私下話,殷兄,你的傷口在哪?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受傷了?」
「你說什麼?」
「高大祥啊!殷兄,書裡寫著高大祥為了書鋪小老闆挨了箭啊!你的傷在哪,還好吧?」
「……」
他完整無缺啊!不管哪個大祥都不是他啊!
傷痕在她身上,並非是他的。吻上她的傷痕,不管他吻幾次,傷痕都不會消失,他也無法像書裡的高大祥,及時為她挨了那一箭,害得她這兩年調養身子也還回不到以前那活潑亂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