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靜從頭到尾看著,臉上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樣。
「我真沒看過這麼可惡的女人……」她喃喃念著。
梵毅沉默不語,在昨晚之前,他一定會同情憐惜她,可是在他看見她跟馬守齊糾纏不清的那一幕後,他覺得她是咎由自取。
她如果一心為攀附權貴而甘願留在馬府等待時機,那他真是沒什麼好說。也許她現在的可憐模樣,只是一種博得憐憫的手段……
梵靜轉回頭,望著梵毅問:「這裡連丫環都是這麼尖酸刻薄的嗎?」
她雖然嬌生慣養,可也不從對下人如此頤指氣使,更別提剛才那刁難人的,不過只是個丫環罷了。
「那是她自找的。」他淡淡地道。
「咦?」她一怔,「你說誰?」
「那女人……那個在洞房之夜死了夫婿的女人。」他面無表情地說。
梵靜怔愣了一會兒,突然會意過來,「你這次下手的對象,該不會就是……」
「我殺了她夫婿馬景榮。」他說。
她瞪大了眼,沉吟片刻,「那麼她……她是馬府的少奶奶?」
「唔。」他沉聲一應。
「既然是少奶奶,又怎會淪落到讓一個丫環如此對待?」梵靜不解地問。
他撇撇唇角,冷笑一記,「也許她希望從少奶奶的身份變成姨太的身份吧?」
敏銳的梵靜從他冷漠的言語及神情中,察覺到一絲不尋常,他的冷漠很奇怪,是一種帶著傷心無奈的冷漠。
那一際,她決定從他口中打聽一點蛛絲馬跡,以滿足她的好奇心。
「怎麼說?」她吃了一口飯,閒閒地問。
「她貪圖富貴嫁給了馬景榮,誰知道馬景榮在我刀下一命嗚呼,而她也被降格為婢……」論著,梵毅又仰頭喝了一杯酒,「她如今留在馬府過這樣的生活,為的就是勾搭馬守齊,繼續完成她的富貴夢。」
聽完他所說的話,梵靜也就不怎麼同情剛才被欺負的女人了;不過梵毅是怎麼一回事?他看起來像是受了什麼傷似的……
她從沒看過他這樣的表情,也從沒聽他用這種懊惱而傷心的語氣,提著一個女人。這女人讓他受了什麼傷嗎?
突然,她發現了他手掌上的傷,她有一種感覺,這傷跟那女人有絕對的關係。
「你跟她……」她試探地想問。
「我跟她沒關係。」不等她說,他已冷絕地打斷了她。
此地無銀三百兩。她都還沒問,他就搶著回答,可見他跟那女人是真的有什麼。
這可鮮了,向來風流不羈的梵毅,居然也有被一個女人牽絆住的一天?這年頭還真是什麼奇怪的事都會發生啊!
她低頭暗付著,須臾又抬頭賊賊地望著他,「你在洞房裡殺了她夫婿,她看見你的樣子嗎!」
「看見了。」他說。
梵靜皺起眉頭,一臉百思不解,「既然她看見了,為什麼你還這麼悠遊自在地在城裡閒晃?」
依照常理,那女人既然看見了兇手的模樣,應該會將他供出的不是嗎?
如今梵毅還正大光明地在城裡留著,那就表示馬府還不知道兇手是誰,也就是說……那女人並未將梵毅就是兇手的事實說出,為什麼?
梵毅可是殺了她夫婿,教她一成親就成了寡婦的人耶!她不供出實情是為什麼呢?
「她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梵靜又問。
「我說了沒關係。」他不耐地道。
「沒道理呀……」她攢攢眉心,很是困惑。
「我回房了。」說完,梵毅霍地站起,轉身離開。
挑肥之前,胤貝依然到廚房裡拿羅青偷偷幫她留的飯菜。
她從灶後拿出飯萊,小心地包在布巾裡頭。
「哼!!」突然,她身後傳來一聲冷哼,嚇得她把飯菜全落在地上。
回過頭,一臉陰沉的秋菊正對著她冷笑。「真被我逮到了!」秋菊看著落在地上的飯菜,唇邊揚起一記幸災樂禍的笑意。
「秋菊姐,我……」被逮個正著,胤貞無言以對。
「你居然敢私藏府中的食物?!」秋菊捏住她的臂膀,硬要將她往外拉,「走!我要告訴姨太去。」
「不……」胤貞生怕此事傳到姨太那兒,不止自己在府中的工作會沒了著落,還可能連累幫助她的羅青。「我求你別說,秋菊姐……」
秋菊無情地冷眼著她,「哼,為什麼不說?府中養了個賊,怎能不說?」
「秋菊姐,我家裡還有老父弟妹,他們……他們都靠我這份工作,我……」說著,她憂心地淌下淚來。
秋菊冷漠地看著她,沉吟著,須臾,她揚起下巴,「好呀,不說也行,不過……」
「只要秋菊姐肯原諒我,我什麼都肯做。」聽秋菊有意放過她,她連忙感激地說。
秋菊抓到胤貞的小辮子,心裡不知道有多得意。「我要你多做一份工。」
「是。」胤貞點頭。
「挑完肥後,到東郊林子去撿柴。」秋菊說。
胤貞一怔,「東郊林子?現在?」
「怎麼?你不肯?」秋菊挑挑眉頭,冷笑一記。
東郊林子裡有一些暗沼,平時罕有人至,白天行走時都得小心翼翼,以提防陷入暗沼之中,更何況現在天色幽黑。
她知道秋菊是存心刁難她,但她卻不敢拒絕。「不,不是的……」胤貞連聲否認。
「不是就好,你挑完了肥,立刻去撿柴火,不撿滿一車子就不准回來。」說完,秋菊指著外頭那台小推車。
胤貞為難地望向外頭,不覺發愁。
「還摩蹭什麼?不快去?!秋菊推了她一把。
「是。」她低下頭,囁嚅地答。
秋菊轉身走了出去,心中甚是得意。
她蹲下身子,小心的將還可以吃的東西放進布巾裡,委屈而傷心的淚水不自覺地從她眼眶中滑落——
★ ★ ★
挑完肥,胤貞推著車往東郊而去,雖然身子疲累,手腳幾乎無力,她還是不敢稍作歇息。
要是天亮之前沒撿滿一車的柴,她相信秋菊一定還會找借口整她。為了家人,她咬緊牙根,不再自憐自艾。
事實上,她連怨天尤人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