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家在這種亂世裡想謀生已是不易,更何況她背負著一家五口的生活重擔,也難怪她要做出那麼大的犧牲了。
他發誓一定要帶她走,而且他要讓她過最好的生活。這一生,他會為給她幸福而努力。
「哪位啊?」那祈睜開沉沉的眼皮望著剛進來的梵毅,神情有點驚疑。「你……你是……」曾經被綠林大盜所傷的他,面露驚恐之色。
—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因為妻子遭人奸害,使得他對帶刀的人有著一種莫名的恐懼。
「爹,這位大爺是姐姐的朋友。」胤年走近床邊,扶起了孱弱的那祈。
「邵大爺,在下梵毅,是受令嬡所托,前來接你們離開的。」梵毅說明來意。
「貞兒她……她發生了什麼事嗎?」
看他們的樣子,梵毅猜想他們並不知道胤貞明晨將被淹死的事情。
「她被誣陷不貞,明早就要被沉到水裡去。」
「什麼?」邵祈一聽愛女即遭不測,面無血色的臉上更添慘澹,「怎……怎麼會?」
「這說來話長,還是請邵大爺先打理一下,待會兒會有馬伕到這兒來接你們一家走,我已經請我義妹在城門候著你們,她會連夜送你們出城的。」他說。
「可是貞兒她……」邵祈老淚縱橫,而—·旁的幾個孩子們也都哭了。
「我不走……」胤年年紀較長,已經懂得表達自己的意見。「姐姐為了我們犧牲了那麼多,現在她有事,我絕對不走。」
「我也是……」另外三名年紀相當的女娃兒也嗚嗚咽咽的。
看他們一家子哭成一團,梵毅也覺頭大。
邵祈哽咽著說:「貞兒為了我們,委屈地嫁給馬少爺,誰知道,才剛過門,馬少爺就死了,她犧牲自己留在馬家受盡糟蹋,為的還是我們……」他抽抽喘喘地續道:「如今知道她就要被沉進水裡去,教我怎麼走得了?我……我不走了,我們一家子索性全死在一起算了……」
「邵大爺,」梵毅趨前,眼神堅定而充滿自信,「您放心,我不會讓她死的。」
「你……」
「你們先出城,不用多久,我一定將她帶去與你們一家團聚。」說罷,他拍拍胤年的肩,「小兄弟,別遲疑了,馬伕馬上就來了。」
胤年蹙著眉,「可是我姐姐……」
「我梵毅向來說話算話,絕不騙人。」他抓起胤年的胳臂,朗朗一笑,「我會把她完好無缺地帶回你們身邊的。」
胤年似乎感受到他的善意及真誠,終於破涕而笑,「嗯。」他用力點頭,抹去了眼淚。
第九章
一大早,河邊就擠滿了人,為的就是看胤貞被沉人水底。
在這些看熱鬧的人之中,有人議論紛紛著:「想不到那邵家丫頭看起來於乾淨淨的,背地裡卻做出這種事來。」
「聽說馬少爺也是她害死的。」
「別胡說了,我看她根本是被誣陷的。」
「是呀,我也這麼認為,邵家丫頭可是個孝女呀,這種人不會做出那麼喪心病狂的事來。」
「我有個侄女在馬府做事,她說二姨太跟前的紅丫頭秋菊,早就跟馬少爺有染,誰知道後來馬少爺娶了邵家丫頭,那秋菊就一直懷恨在心。」
「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沒看秋菊在大街上是怎麼糟蹋邵家丫頭的嗎?」
「看來,邵家丫頭還真是被冤枉的呢!」
「唉,可憐唷……我侄女說那邵家丫頭如果死,也一定是秋菊害死的。」
「是嗎?真可怕……」
「唉呀,你不知道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嗎?」說著,幾個人都跟著搖頭歎氣。
這些話,混在人群中的梵毅全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當日在大街上當眾侮辱胤貞的,就是馬府的丫環秋菊?好個陰險可怕的女人,居然如此處心積慮地陷害一個無辜的女子。
就在他忖著的同時,附近一陣嘩然。
「來了,來了……」有人喊著。
馬守齊及二姨太坐著轎子,親自押送胤貞到河邊來。兩旁的百姓自動地讓出一條通道來,現場一片寧靜。
數名家丁及丫環都隨行而來,秋菊也在其中。
胤貞被押在囚車上,身著素衣,髮絲凌亂狼狽。她沉默不語,面無表情,像是認命等著死期到來似的。
到了河邊,馬守齊親自審問,「邵胤貞,你不守婦道,傷風敗德,你認是不認?」
「我是清白的。」胤貝坐在囚車中,淡淡地道。
「你還死不認罪?」姨太指著她罵: 「有那麼多人證,你休想脫罪!」
「老天會還我清白,給我公道。」胤貞無畏無懼地望著她,神情是冷肅而堅毅地。
「你!?!姨太氣白了眼,「給我拖出來!」
她一聲令下,家丁立刻將胤貞自囚車中拉出,並將她身上的繩子與河邊已準備妥當的大石綁在一起。
「丟下去。」姨太喝令道。
於是幾個家丁費勁地推動大石,預備將胤貞沉入水底。
就在此時,原本混在人群中的梵毅早不知去向。
因為石頭巨大,家丁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大石頭一點一點地推近河岸。
四周越來越安靜,陷入一片淒涼的死寂當中。許多人都認為胤貞是被冤枉的,可是沒有人有勇氣站出來為她抱不平。
就在大石被推人河裡的同一瞬,大家異口同聲地發出了恐懼的驚歎。「啊……」
只一眨眼,胤貞已經跟著大石沉人河底。
「走!」姨太又一聲令下,馬府的人立刻打道回府,離開了河邊。
不少百姓仍留在河邊,一些婦人們已經忍不住地為胤貞可憐的下場流下淚來——
★ ★ ★
胤貞睜不開眼睛,單薄的身子隨著大石迅速地往下沉。
憋著最後一口氣,她痛苦地揪起了眉眼。
她感覺自己的胸口鼓鼓、痛痛地,腦子再也不能.思索什麼。
她就快死了嗎?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梵毅的樣子鑽進了她腦裡。
在她死前,她腦子裡想的不是老父、不是弟妹,而是她惟一動情愛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