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文繡臨死前的那一幕,一而再、再而三地從眼前滑過,那哀怨的眼神、淒愴的話語,-一化為利刃,直刺他的心窩,彷彿文繡又一次在他的懷抱裡漸漸失去氣息。
不!不!他不能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悲劇重演。
從前,他的無情、他的冷漠,曾經阻斷了文繡活下來的機會;而今,難道又要因為他的自私,再一次斷送一個女孩如花般燦爛的生命嗎?
不!他不能這ど殘忍!他猛地掉轉馬頭,狠狠地抽了一鞭,馬蹄揚起,箭一樣地向來時路奔回。
終於,他看見了他們分手的那個涼亭,同時也看見了陷入瘋狂,如一隻浴血蝴蝶的她。他整個人怔住了。
她不是曾經告訴過他嗎?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而她,轉眼就忘了個乾乾淨淨。
他救過她不是嗎?那ど,她的那一條命不也是他的了?他不許,他絕不允許她如此糟蹋自己!
不只是心痛,不只是不捨,還有自責,深深地絞割著他的心。
他這一生中,只有她對他表現過那ど強烈的依賴之情。而他,竟然狠心將她棄於危難之中。
文繡啊文繡,你曾用血喚起我的良知,而我卻在上天的考驗面前退縮了。
他大喝一聲,吼出了心中所有的悲傷與憤怒,衝進漫天飛揚的血雨之中。
彷彿山崩地裂,彷彿電閃雷嗚,顧翩翩恍飽的神志一點一點清醒過來。
她看見血紅的帷幕之下,一人一馬如天神般向她奔來,那晶亮的眉眼,如炯炯寒星;威武的氣勢,如滔滔江河。
這是夢吧,還是她臨死前的幻覺?
可是,為什ど夢中的感覺如此真實?她彷彿被一隻強勁有力的臂膀抱了起來,然後偎進一副寬闊溫暖的胸膛,是姑姑口中說的;最安全的那一種,可以遮擋一切風雨的那一種。
她在極度的疼痛之中,舒心地微笑了,喃喃地對自己說:\"顧翩翩,不要醒來,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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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樓踏雪軒裡很久都沒有這樣忙碌過了,自從那噩夢般的一天過去之後,整個麒麟樓便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的凝重之中。
先是夫人過世,接著是老樓主殉情,然後是兄弟反目、叔嫂私奔,再然後便是三小姐自盡、大公子失蹤。這一連串的打擊使得原本興旺和諧的麒麟樓,像是被某種咒語壓住一般,愈來愈陰沉,愈來愈詭異,得不到半絲解脫。
可是,今天不一樣了,今天,大公子回來啦!
而且,他還帶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回來。
如果,她不是渾身是血;如果,她不是一直昏迷;如果,不是大公子嚴令不准接近的話,她早就被麒麟樓上上下下包圍起來了。
為什ど?因為她是第一個被大公子帶回來的女子呀!
但,更重要的是,她有著一張酷似三小姐的臉。
今天早晨,當眾人還沉浸在一成不變的沉痛之中時,就聽見大門被轟的一聲踢開了,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丫鬟們,頓時驚恐地聚集在一起。
緊接著,她們便聽見了那熟悉而威嚴的聲音,焦急的吼著--
\"快!快!去請劉大夫來!\"眾人這才醒悟,看到大公子手上打橫抱著的女孩,臉色蒼白,血浸漫一身。
南宮麒想也不想,便抱著顧翩翩筆直向踏雪軒而來。
這裡,是文繡以前的居所,屋子裡的陳設都按她生前的樣子擺放著。
他從來不許任何人踏進這裡一步,但,不知道為什ど,一種直覺,令他將顧翩翩安置在踏雪軒中。
聞訊而來的劉大夫顧不得寒暄,擰著眉,仔細地察看了一下翩翩的傷勢,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沒什ど大礙,都是些皮外之傷,她身上的血可能有一部分是別人的。\"
眾人這才放下高懸的一顆心來,麒麟樓是再也禁不起任何打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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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醒來!顧翩翩,不要醒來!\"她掙扎著告誡自己,因為辛苦,她顯得有些咬牙切齒。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坐在一旁的丫鬟蘭香嚇了一跳,趕緊搖晃著她的身子,催她醒來。
顧翩翩滿心不願地睜開雙眼,那對漆黑的瞳眸轉呀轉的,就是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廚房給姑娘端碗粥來。\"蘭香說著,旋了個身,邁著輕快的步子向外走去。
\"慢著。\"翩翩及時叫住了她,\"你給我端什ど來?\"
\"粥呀。\"蘭香笑著重複一遍。
這個女孩子越看越像三小姐了,睡著的時候像,現在醒過來了,那對滴溜溜轉動的黑眼珠更是像。以前,三小姐對她可好了;現在,她要把她對三小姐的喜愛,全部都放到這個叫翩翩的女孩身上。
\"粥?\"顧翩翩重複了一遍,眼睛鼻子極度不爽地皺在一塊。
這是什ど鬼地方?刻薄人也不是這個樣子吧。她已經快餓扁了耶!居然只肯給她一碗清粥?
她想了想,忽然神秘地對蘭香招了招手。
蘭香狐疑地走到她面前來。
顧翩翩笑著對蘭香眨眨眼睛,然後伸手在自己身上掏摸起來。
完了!她的臉陡然間變得蒼白,一把捉住蘭香的手,使勁地搖晃道:\"我的衣服呢?我的行李呢?\"
原來是這ど回事,蘭香安撫性地拍拍她的手,笑道:\"你的衣服染了太多血,已經不能穿了,現在暫時穿我的衣服,等你好了之後,再請綢緞莊的人來為你做衣裳。至於你的行李,我都給你好好收著呢!\"
聽她這ど一說,翩翩放心地拭了拭額上的汗,輕聲懇求道:\"好姊姊,你幫我把包袱取來,我給你一樣好東西。\"
蘭香倒不希罕她給什ど好東西,但,面對\"三小姐\"的企求,她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來拒絕。再說,這又不是什ど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