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蘭熏沉吟。如果瑾兒所言無誤,就不曉得這安陽縣令是清廉如鏡,一身凜然之氣,還是自命清高,逞一時之勇。
「他辦的是誰的案子?又是怎麼辦的?」
「就貝勃爺最倚重的那個心腹,聽說他有了心儀的女子,也差人下了聘,沒想到對方出爾反爾想毀婚,還冒出個未婚夫,就這樣鬧上公堂,本以為安陽縣令多少會賣貝勒爺一個人情,沒想到竟將貝勒爺給轟出府,那名女子也判給了原來的未婚夫,還罰貝勒爺的人奉上三十兩銀子當成祝賀禮金。」
蘭熏輕笑。
在滿朝文武之中,萬歲爺對肅親王府的榮寵已是少有人能匹敵,膽敢如此挑釁權勢的,還真沒幾人。
哥一向最好面子,不難想像他會氣成什麼樣子,這下他要不卯起來整死小縣令,那才奇怪呢。
蘭熏被挑起了好奇心,極想會會此人。
隨著心念一轉,她唇角笑意一收,揚聲道——
「瑾兒,備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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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人聲喧囂。
蘭熏掀開轎簾,看著熙來攘往的人潮,每個人各司其職,雖然忙碌,表情卻都是平和滿足的。
「瑾兒,停轎。」
「格——」
她揚手阻止。「我想下去走走。」
「是!」瑾兒恭敬地扶她下轎。
蘭熏隨處走走逛逛,小小縣城,呈現出安居樂業的繁榮景象,看起來,這安陽縣令也非泛泛之輩,他將安陽縣治理得極好。
她一路往人潮聚集處走去,人潮一多,將亦步亦趨的侍兒給衝散,待她發現,已尋不著瑾兒蹤影。
反正他們自會尋來,她不甚在意,停留在古玉攤前隨意挑看把玩,聽見一旁的人說起他們的英明縣令今兒個會上萬佛寺上香,為安陽縣祈求一整年的安定順遂。
她凝思了會兒,問道:「請問萬佛寺在哪?」
大嬸抬頭看她,表情很奇怪。
她不解地順著她打量的目光審視自己。「有什麼不對嗎?」
「姑娘,你很美。」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蘭熏點了下頭,不特別在意。「所以?」
「應該不愁找不到好婆家。」大嬸接續。
這還輪得到你擔心?
「再所以?」
「我們封縣令,是少有的正人君子,多少閨女主動接近他,他都坐懷不亂……」
有關封晉陽的事跡,她已經聽夠太多的歌功頌德了,真的不需要在大街上來這一手。
「那結論呢?萬佛寺到底在哪裡?」她只是問個路而已,這大嬸不會就這樣和她話起家常來,她非常介意如今幾近於三姑六婆的形象。
大嬸的表情一變,像在看一個病入膏肓的患者。「姑娘,我好言相勸,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
「好……言相勸?」有嗎?有嗎?她承認啦,她沒有很用力的聽,可是真的聽不出來她勸了她什麼啊!
「是啊,我不是說,你這麼漂亮,一定找得到好婆家,我們大人正直凜然,你又何必去自討沒趣?」
「呃……啊?」這一愣,直接愣上九重天。
這阿婆的意思,該不會當地是那種恬不知恥,主動黏上去勾引男人的騷媚女子吧?
「你、你以為——我是要去糾纏封晉陽?」
大嬸歎了口氣。「唉,像你這樣的女子我看多了,大人確實是少見的美男子,但是他也早言明,目前無心成家,他公務繁忙,你們就別再去騷擾他,徒增困擾了……」
美男子?騷擾?還徒增困擾?!
蘭熏一口氣悶在胸腔,差點憋死!
「我管他是美男子還是再世潘安,我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更加不會吃了他,用不著你們防賊似的幫他擋駕!」
「那你去萬佛寺做什麼?」一道道不諒解的目光射來,企圖用眼神謀殺她,像是不滿她用輕慢的口氣,辱沒了他們心目中完美的天神。
「我就不能去上香嗎?只有你們了不起的大人能去?」
這封晉陽算個什麼東西!她會去糾纏他?!
向來只有男人愛慕她的分兒,永遠被捧在手心上的蘭熏格格,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是嗎?」擺明了不相信她!
真是夠了!
她忿忿然轉身,決定不再繼續忍受這些不長眼的愚民!
碰了幾次壁之後,總算找到了萬佛寺。
一路下來,她是清楚見識到安陽百姓對封晉陽推崇與愛戴的程度了,還見識得一肚子火。
似乎自從她一踏進這裡,就變得人緣極差,連路邊的野狗都懶得瞧她一眼,以往眾星拱月的優勢完全蕩然無存!
領悟到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她只好不情願的改口,說她是封晉陽的遠房表親,誰教她在人家的地盤,這才有人告訴她,菜販還塞了一堆青菜蘿蔔送她,推都推不掉……
有沒有搞錯,她全身上下,哪一點像是鄉下來的?她會稀罕那些粗鄙俗物?
是她以往的高貴氣質都灰飛煙滅了,還是這些人的眼睛全放在口袋裡?
剛想著,耳邊傳來一陣叫喚。「姑娘——」
她回過神,懶懶地抬眼望去。「叫我?」
「對,麻煩你幫我看一下攤子,我內急,想去解手。」香燭販子匆匆對她說道,也不等她應聲就往暗處跑。
她當場傻愣在廟前。
這、這、這——
當她是浪女,好,沒關係;把她看成村姑,可以,勉強忍受;但是現在,連香燭販也來湊熱鬧,這——這就真的很過分了哦!
就在心情悶到無法形容時——
「姑娘,給我一份香燭。」
蘭熏左右瞧了瞧,確定眼前的男子是在對她說話,她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我?」
「不然呢?」男子奇怪地反問。
「我像賣香燭的?」無法接受打擊,再度確認。
男子學她左右看了看,堅定地朝她點了一下頭。「相信我,再也沒人比你更像了!」
她已經分不清是想氣還是想哭了。
她真的那麼像市井村姑嗎?
順著他的目光打量自己,這一看,只差沒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