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抱了一大把青蔥蘿蔔,右手拎著土雞,是鄉民們憂心他們的英明縣令日理萬機,會累壞身子,要她順道拿去幫他補補身子,至於胸前抱著的香燭,是正在兜售的販子急著去解手,隨意塞到她身上的……
就算本來不像村姑,現在也很像了!
像要撇清什麼,她將手邊的東西全扔開,逃避現實地想挖個洞來躲。
「老闆,我的香燭——」
「老闆死了!」她悶吼。
「不會呀,我瞧你人挺健朗的——」
「我、不、是、老、板!」她很火,真的很火。
他點頭。「那,老闆娘,這香燭多少錢?」
他是聽不懂人話嗎?「你問我,我問誰?」
堂堂大清格格,淪落到這步田地,任誰都會想哭的。
她無法再忍受更多,轉頭往廟裡去。
她和此地犯沖,才會一踏進這裡就諸事不順,一定是!她得去拜個神求平安、求順心!
「還是,老闆的女兒——」身後冷不防又一陣叫喚。
「住嘴!不要再來煩我了!」她頭也沒回,沒瞧見身後的男子,唇畔浮起了淺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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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進佛堂後苑,蘭熏蹲身在一株老槐樹下,將臉埋在膝上,全然逃避現實的姿態,一點都不願去回想那些讓她引以為恥的丟人畫面——
只是,老天爺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放過她。
「姑娘,你的雞。」
她仰頭,一隻肥肥的大土雞赫然出現在她眼前,她來不及尖叫,男子一不留神鬆了手,大土雞震動翅膀,朝她飛撲而來,霎時,雞毛滿天飛,幾根還飄進她來不及合上的嘴!
「這——咳、咳咳!」她掙扎著,慌亂跳開,但顯然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戰勝的大土雞一派勝利者姿態,站在她肩頭威風凜凜地引吭高啼。
她簡直頭昏腦脹,又拍又跳地想甩開肩上那只營養過剩的大肥雞,偏偏這只可惡的雞死纏著,就是不放!
男子歎為觀止,用羨慕的口氣說道:「姑娘,你跟你的雞感情真好。」
說這什麼鬼話?
「瞎了你的狗眼啊!我哪裡和它感情好了?還不快來幫忙!」她氣瘋了,揚聲朝他吼道。
很好,這句話,將注定她接下來一連串的災難。
本欲伸出援手的男子,打定了主意坐視到底。他雙手環胸,閒閒地倚靠樹幹,欣賞她的狼狽,還不忘說個兩句風涼話打落水狗。「嘖嘖!我今日總算見識到什麼叫『聞雞起舞』,感謝姑娘讓在下開了眼界。」
「聞你的大頭狗,你不要再落井下石了!」
「咦?難不成姑娘有神算之能?」
「這又是什麼意思?」在她幾乎一把勒斃雞脖子之前,總算成功甩開那只差點讓她瘋掉的雞。
「這裡我來過幾次,還真的有狗哦!」為了證明所言不虛,他弓起食指,朝不遠處吹了聲響亮的口啃,一隻體積龐大得嚇人的獵犬飛奔而來,她傻了眼——
不過幸好它的目標不是她,而是那名男子。
正欲松上一口氣,拍掉一身可笑的雞毛時,男子接受了獵犬熱情的撲抱儀式,揉了揉它的頭,冷不防冒出一句:「小乖乖,我知道你很想我,可是人家來者是客,我們也不能冷落了人家。來,乖乖的,去向那位漂亮的大姊姊打聲招呼,表示你很歡迎她。」
口水梗在喉嚨裡,她嗆了嗆。「不、不要吧?」
驚恐萬分地瞪著步步進逼的狗兒,她渾身虛軟,連尖叫都發不出聲音了。
「我、我警告你……」她直往後退,威脅得很氣虛。
「嗯?」警告耶!他挑高了眉,笑得人畜無害。「姑娘,我奉勸你,不要再往後退了,否則——」
話沒說完,她尖叫一聲,左腳踩空,整個人往後栽,他只來得及目睹漫天水花激起,蔚為壯觀。
男子不忍卒睹地別開眼,口氣遺憾地將話說完——「你會跌到水裡。」
「你你你——」蘭熏氣得頭昏眼花,說不出話來。
「你還好吧?」他蹲在鯉魚池邊,看著在水中載浮載沉的她,隨便丟來兩句問候聊表心意。
「你——咳咳!」才一張口,冷不防嗆了口污水,好不容易掙扎著浮出水面,他好心的伸手想拉她,未料,一尾鯉魚由她襟口跳出。
他瞪大眼,吃驚地鬆了手。「你——偷魚賊!」
咚!
這一回的水花更是激得半天高,直教人歎為觀止。
他以手蒙住眼,簡直不忍觀看。
「你——」蘭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她敢用她的頭賭,他要不是故意的,她就跟他姓!
「那個——」他尷尬地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再次伸手。「你介意再相信我一次嗎?」
「不、介、意!」她咬牙擠出話來。
男子抿緊了唇,不敢笑出聲。
蘭熏再三確認,他眼神充滿了誠懇,她這才猶豫的將手交給他,讓他拉她上來。
「那個……姑娘……」
「幹麼?」致力於離開水池,沒空理他。
「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啊!」
「那個……」好不容易吃力地拉她上來,他感慨道:「你真的好重!」
「你!」他難道不知道,女人最在意的三件事,一是外貌,二是年齡,三就還是身材嗎?違者,殺無赦!
任何一個上道的男人,都不會去犯這三大忌,顯然他若不是不夠聰明,就是白目得可以!
她氣忿地一腳朝他踹去,但——你知道的,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嘛,那一瞬間,他很本能地側身一閃,又很本能地跳開,避掉水花,最後,就再度很尷尬地發現,她又回到水中浮沉。
「呃……這個……」他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麼了。
她頭昏眼花,完全無力再表示任何意見。
「你……」還活著吧?她的樣子看起來……唉!
也不打算指望他了,反正那貪生怕死的傢伙也早退得老遠,她攀著池邊,顧不得形象,掙扎著爬上來。
塵泥、水面殘葉、再加上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滴水,僅餘的優雅、高貴,完全棄之腳底,現在的她,只有幾句話可以形容——狼狽,而且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