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餐具,趁微有空檔的時候,徐巧眉趕緊跑到調酒處,摸索出藏在前台的感冒藥,倒出兩顆,和著涼水吞了下去。
情況有點不太妙,頭越來越暈,喉嚨處像是有一把烈火在燒,雙腿也直髮軟,但是不能倒下呵,她需要這份工作!
太需要了!
「徐巧眉,貴賓席。1號桌,兩份牛排。」領位員將單子遞給她。
「好的。」她趕緊打起精神,又露出一如既往的甜甜的笑容。
「您的牛排,請慢用。」臉上的肌肉都笑得將近麻痺,將一份先端給女方,是位金髮碧眼的美麗女郎,外國人在幸運餐廳中的顧客中占很大比重,因此徐巧眉並不吃驚。
「Thank you.」
不是出自這位女郎口中,而是女郎對面的那位男子說的,低低的嗓音,帶著迷人的磁性,家酒一樣沁入人心底。
右手一顫,另一份牛排猛地跌落在桌前,湯汁四處飛濺,弄髒了徐巧眉與那位男子一身。
猛地抬頭,看了那人一眼,只有一眼!很短、很快的一眼!也許還不到一秒,但對於徐巧眉來說,彷彿已過了一世紀!
就在這一秒,天地都靜止了。
心臟,僵停在這一秒!
一切都像在做夢,一個最最荒謬、不可能發生的惡夢!
如果可以尖叫,或者哭泣,甚至是懦弱的逃亡,她都願意做,但是身體卻冰冷如同餐廳的大理石地板,一寸一寸,僵直、風化。
這一次她已心力交瘁,連逃亡這麼簡單的動作,都沒有絲毫勇氣。
然而事實上這只有短短一瞬,一秒過後,徐巧眉立即警覺,手腳麻利地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拭起一片狼藉的桌面,將不能再用的牛排拾起放好,然後欠身對那男子道:「非常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願意賠償您的全部損失。」她的聲音,已接近於沙啞。
餐廳經理亦聞風而來,一看見那男子,立即臉色大變,誠惶誠恐地說道:「真是對不起,雷先生,這是我們餐廳新招的員工,都是因為我們沒有好好培訓,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請您千萬見諒。」
說罷他連忙推了徐巧眉一下,斥責道:「還不趕快把幫雷先生擦乾淨!」
「對不起。」徐巧眉再次欠身道,蹲下身子擦拭那位連經理都不敢得罪的男子褲子上的污漬。
雙手在瑟瑟發抖,幾乎拿不住毛巾。為了讓自己鎮靜下來,她狠狠咬著牙,牙齒已經咬破了舌尖,整個口腔幾乎全是濃濃的血腥味。
「請雷先生跟我到休息室,我們會給您準備乾淨的外套,髒的衣服我們餐廳會負責洗熨好,再親自送到府上。」耳畔傳來的是餐廳經理幾近諂媚的聲音,那個男子,絕對是任何餐廳都不願得罪的貴賓。
「好。」淡淡的冷漠聲音傳來,那人站起身,繞過徐巧眉的身邊,還有那名嬌艷的金髮女郎亦走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DIANA,你先回去。」又聽那人停下腳步,似乎是對那女郎說道。
「可是,RAY,我們的晚餐還沒吃完。」那女郎嬌聲道,聲音中有一絲不滿的嬌嗔。
「聽話。」冷淡的聲音中蘊含無比威力,那女郎不敢再多說,只能悻悻地離去。
徐巧眉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視線死死地盯住地面。
「徐巧眉,你在搞什麼?還不快來!」餐廳經理的聲音已微顯不耐煩。
徐巧眉再次咬緊牙關,只覺口腔中的血腥味更重了。
緩緩站起身,挺直腰,一陣天旋地轉,挺住、挺住,你一定能做到!暗暗告誡自己,硬是鼓足全身的力氣,跟著他們走進休息室。
第八章
這個笨女人在搞什麼!
雷諾德冷冷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臉色極端難看、極端陰沉,冰藍色的眼眸閃著能灼傷人的電光,狠狠瞪著低頭站在餐廳經理身後的徐巧眉。
若非超乎直覺的確定,否則他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瘦得幾乎只剩一把骨頭的人竟然就是三年前那個笨得不像話的女人。
這三年來,她都沒吃東西嗎?怎麼瘦得這麼可怕?原本紅潤的臉頰深陷下去,帶著骨感的蒼白清瘦,還有一抹不正常的異樣紅暈,那副憔悴疲累的樣子,似乎一碰就會倒,看來就好像三年都沒有睡飽似的。
她本來就算不上絕頂漂亮,現在看起來,就更加糟糕,簡直是糟透了!
她到底在搞什麼!
餐廳經理看著雷諾德足以凍死人的酷表情,嚇得雙腿發軟,趕緊抓住徐巧眉往前一推,道:「還不快去給雷先生換衣服。」
僵硬地走過去,伸出僵硬的手,徐巧眉試著幫雷諾德脫下身上的西裝。
一句話也不敢說,怕一開口,自己就會崩潰。
她的手抖得是如此厲害,以致於費了半天勁都解不開第一粒扣子。
一股優雅清新的香氣自他身上傳來,那是他最鍾愛的「優雅分子」香水,曾經有那麼一晚,她就是枕在他的胸膛,任由他全身強烈的男子氣息與優雅的香水將自己緊緊環抱。
心,猛地抽痛,就像好不容易才自以為已經癒合的傷口,頓時破開了一個大洞,無法言喻的痛楚,從缺口四周溢開來,像毒液一樣,分流到四肢百骸。
眼眶一陣濕熱,臉頰一涼,不爭氣的淚水像珍珠一樣悄悄滑落,卻沒有任何啜泣的聲音,就連淚,她也流得如此沉默。
「王經理,我想和這位小姐單獨待一會兒,可以嗎?」雷諾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當然可以。」傳來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
終於,只剩下,他和她。
淚水繼續默默在臉頰奔流,徐巧眉深深低著頭,生怕被他看到自己的淚眼,她知道,那必定是慘不忍睹。
「別哭。」
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攬入他懷中,徐巧眉頓時渾身僵硬,淚水一滴一滴,滑過臉頰,從下頷滴落,滲入他的衣服,但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淚水也一滴滴悉數落入雷諾德微敞的領口,流到他赤裸的肌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