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都在抖,頭部像被火在燒,胃部又像被刀子在剜,痛得她全身冒汗,刺骨的傷心更是令她眼前一片發黑。
「別哭!」
肌膚承應著她流下的滾燙淚水,每一滴,都像烙鐵一樣,幾乎要灼燒他的肌膚,這個女人是水做的嗎?怎麼有流不完的淚?
雷諾德一陣說不出的心煩,硬生生抬起她的下巴,在自己都未意識過來之前,便一下子攫住了她的雙唇。
還未等他將舌尖伸入她的口腔,便察覺懷中人軟軟地往下滑,他大吃一驚,連忙抱住她,只覺她渾身冰涼,臉上卻燙得猶如火燒,這個笨女人,明明病得這麼嚴重還要工作,真是找死!
低低咒語一句,他一把抱起她,朝外走去。
* * *
——你很熱情。
——你很可愛。
——也許有一天,你會恨我,恨不得我在這個世上消失。
你是我復仇的犧牲品。
——如果不是自動送上門,像你這種清粥小菜,你以為我會有興趣?
徐巧眉驀然驚醒,全身上下直冒冷汗。
三年了!沒有一夜不是在流淚滿面中驚醒,無法忘懷的殘忍記憶,硬是將她反反覆覆地折磨,無論何時何地,縱然是再陽光燦爛的日子,這份記憶仍如影隨形,陰魂不散。
只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還能與那個人再次重逢!竟然又是在他面前出盡洋相,又是在他面前流淚成河,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恐怕這次又會惹他討厭了!他說過的,最討厭哭哭啼啼的女人!
她猛地坐起身,倉皇四顧,一室的豪華裝飾、一室的明亮,原來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昏睡到了天亮。
最後,渾身一震,就在陽台出口的玻璃窗旁,那朝思暮想的高大身影就這麼冷冷地斜倚在窗前,冰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深深注視著她,閃爍著像大海一樣幽深難測的光芒。
超級英俊的臉龐一點都沒有變,反而因時間的流逝,男性的魅力顯得更加強烈。
也許是燒退的緣故,也許是已經從乍見他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三年來一點一滴積累的堅強在此刻終於發揮了作用,徐巧眉發覺自己居然能夠平靜地與他對視。
「你昏倒了,所以我把你帶到這裡。」雷諾德淡淡道。
「是嗎……謝謝。」
徐巧眉垂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你可以待在這裡,直到感覺好點再走。」雷諾德發覺自己竟然不忍見她那麼蒼白的表情。「不用了,我已經好多了,我馬上就走。」徐巧眉掀開被子下床,腳剛一沾地便一陣頭疼,臉色一白,她咬牙挺住。
「不用硬撐。」看出她的不適,雷諾德皺眉道。
「我沒事的。」徐巧眉淡淡一笑。
「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雷諾德緩緩走到她面前,女人有時的確無法理解,昨晚在他懷裡還幾乎哭成一個淚人兒,現在看著他,卻能這麼平靜,一聲都不吭。
徐巧眉輕輕搖搖頭,死死地盯著地面。
……我跟你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雖然你從未喜歡過我,我卻還是一直愛著你,好傻呵……
……難道我能告訴你這些嗎?我已經太累大累,再也禁不起你的嘲笑了,就是再次重逢,你我之間,剩下的,就只有沉默了吧……
無話可說……
她真的變了,跟三年前相比。變得更加……成熟。就像昨天晚上在餐廳中不慎將盤子打翻,若是以前發生這種事,她一定會手足無措,只會可憐兮兮地向別人求救或等別人來救,但那時她居然能在短短幾分鐘處理完一切,反應敏捷,做事有條有理。
還有以前,只要一見到他,便會呼吸急促,臉色飛紅,但是現在,卻冷靜沉著,應對自如。無法不承認——她在成長。
「你恨我嗎?」雷諾德幾乎痛恨自己為什麼問這麼蠢的問題,但他真的渴望聽到她的回答。徐巧眉再次輕輕搖搖頭。
……不,一點也不恨,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
……因為回想起來,那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候!
……雖然那樣對待我,但這並不是你的錯,以前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經好開心。
……今後的路,就算是一個人,我也要堅強的走下去。
「我叫司機送你回去。」雷諾德道,終究是不忍見她搖搖晃晃地獨自走出這裡。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搭車回去,這裡不難叫車。」
就在徐巧眉伸手打開房門的時候,突然闖進來一個美麗的金髮女郎,一眼便認出,就是上次那個與雷諾德在一起的女孩,擁有哈佛工商管理碩士學位的DIANA。
「RAY,早餐做好了,快去吃一點吧,今天十點你還有個董事局會議呢!」DIAN摟住雷諾德的脖子,便給了他一個火辣辣的早安吻。
「好了,馬上來。」
雷諾德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溫柔、那麼寵溺。
徐巧眉連忙別開臉,黯然低頭朝外走去,那個DIANA,應該早就是他的妻子了吧!看起來他們兩個真的……很幸福。
胸口好痛,每走一步,大腦就像被一把鋸子在拚命撕割,鼻子好酸……
可是——
不可以害怕!
不可以掉眼淚!
否則,是會惹他討厭的!
就在雷諾德和DIANA熱火朝天的親吻中,她默默離去。
* * *
徐巧眉沒有叫車。
因為捨不得花那幾十元錢,這些錢,可以買一個很好的便當呢!一步一步,頂著初秋的太陽,她從富豪級的別墅一直走到自己位於貧民窟的小屋。
整整花了一小時,才終於走到自己所居住的地區,堪稱台北「貧民窟」的地段,三教九流,各種各樣「下層」人士的聚集地。
窄小骯髒的街道到處都是亂丟的廢紙和易開罐,連烈酒的空瓶,都隨處可見。虛浮的腳步一軟,踢到一個空瓶,她身子一晃,險些跌倒。
扶著牆慢慢站直,眼前金星亂飛,耳邊傳來尖銳的耳嗚聲,不知站了多久,感覺稍稍好過一點後,徐巧眉掏出鑰匙,打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