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爾能夠聽到女人傷心的哭泣,悲慟的哭聲,她本想硬起心腸不為之所動,但她做不到。
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出來?梅爾把手插進口袋,在人行道上來回踱著。時間太長了!由於德弗羅一定要等到早上再行動,梅爾昨夜在旅館幾乎一夜沒睡。他們進去已經一個小時了!
「為什麼不到車裡坐會兒?」塞巴斯蒂安向她建議。
「我坐不住。」
「他們還不會讓我們把他帶走。德弗羅說過要怎麼做。驗血以及照片等的查證核實工作要花幾個小時。」
「他們會讓我跟大衛呆在一起。他們必須讓我跟大衛在一起。大衛不能跟陌生人在一起。」她停了一下接著說,「請你告訴我這對夫婦的情況。」
塞巴斯蒂安早等著她問這個問題。他不再看著房子,而是轉向梅爾。「她是個教師,大衛一來她就辭職了。」她想盡可能跟大衛呆在一起。她丈夫是一位工程師。他們結婚已經八年了,一直想要一個孩子。他們是好人,彼此很相愛,一心想要個孩子。他們也是受害者,梅爾。」
塞巴斯蒂安能從梅爾臉上看得出來,她既同情這對夫婦,又非常氣憤,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對是錯。「我為他們感到難過。,』她低聲說,「想不到竟然有人從這種愛和需要中謀利,我恨透了給尤辜者帶來不幸的傢伙。,』
「生活並不總是美好的。」
「生活並不常是美好的。」她糾正道。
梅爾又來回踱起步來,時不時焦急萬分地朝那扇大窗望一眼。門一開,她便想要衝上去。德弗羅朝她大步走過來。
「這孩子認識你?」
「是的。我告訴過你,昨天他看到我時就認出我了。」
他點點頭。 「他現在煩躁不安,大哭不止,都快哭出病了。我們已讓弗羅斯特太太冷靜下來。正像我告訴你的那樣,我們要等把一切查證清楚、手續辦完後才能把孩子交給你。如果你喜歡他,你可以和巴克特工開車一道走,這樣也許更好些。」
「太好了。」梅爾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兒了。「唐納凡,你呢?」
「我跟你去。」
梅爾走進房子裡,盡力讓自己不去注意臥室裡傳來的無助的哭泣。她走進門廳,從一個塑料玩具搖馬上跨過去,進了育嬰室。
育嬰室的四壁塗成了天藍色,上面還畫著些帆船。嬰兒睡床就放在窗邊,上邊有一個塑料的身體許多部位都能動的玩具娃娃。
一切都像塞巴斯蒂安說的那樣。梅爾心想,驚得嘴大張著。完全如塞巴斯蒂安所言。
她把這一切都從腦子裡揮去,趕緊去抱在床上哭泣的大衛。
「噢,寶貝,」梅爾的臉緊貼著大衛的臉,用她的臉頰給大衛擦乾臉上的淚。「大衛,小乖乖。」她哄著孩子,把孩子臉上濕漉漉的頭髮撥到後邊。
謝天謝地!跟她一塊兒的特工背對著她,看不到她眼裡淚水在打轉。
「嗨,大小伙兒,」梅爾親吻著大衛顫抖的嘴唇。大衛抽噎著,用小拳頭擦著眼睛,然後精疲力盡地長出一口氣,將頭俯在梅爾的肩膀上。「我的孩子,咱們回家,好不好?咱們回家去見爸爸媽媽。」
第七章
「你的恩情我永遠報答不完。」蘿絲站在那兒,從廚房窗口向外望去。院子的那頭,丈夫和兒子正一同坐在燦爛的陽光下,滾動著一個橘黃色小球。「只要看著他們父子倆,我就會——」
「我知道。」梅爾一隻胳膊摟住蘿絲的肩膀。她們二人默默望著窗外,聽著大衛的歡笑聲,蘿絲的雙手緊緊握住了梅爾的手。他們看上去真幸福,你說是嗎?」
「幸福極了。」蘿絲拿紙巾擦擦眼睛歎了口氣,「真是太幸福了。每次一想到我會再也見不到兒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害怕——」
「那就不要想。大衛不是又回到家了嗎?」
「謝謝你和唐納凡先生。」蘿絲離開了窗口,但仍不時回過頭來注視著院子裡的父子倆。梅爾也不知道到底要多久蘿絲才會不看大衛也感到心裡踏實。「你能告訴我收養大衛的那家人的情況嗎?聯邦調查局的人十分富有同情心,很善良,但是——」
「口風很緊。」梅爾替蘿絲把話說完。「他們都是好人,蘿絲。他們只是想要一個孩子。他們錯誤地相信了那些他們不該相信的人,但是他們對大衛照顧得很周到。」
「大衛也長高了,而且都要學走路了。」蘿絲的聲音裡透著酸澀,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一種對三個月寶貴的時間沒能跟大衛在一起而產生的痛苦。她同時也為另一個城市裡的另外一個母親而感到難過,因為現在那個母親也不得不面對一個空空的童床。「我知道他們愛大衛,也知道他們將會十分痛苦和恐懼。他們的情況甚至比我更糟糕,因為他們明白大衛將永遠不會再回到他們的身旁。」蘿絲把緊握著的拳頭放在了廚台上:「梅爾,這些是誰幹的?是誰給我們帶來這麼多的痛苦?」
「我也不清楚,但我正在查找。」
「你會和唐納凡一塊幹嗎?我知道他對此事非常關心。」
「你是說塞巴斯蒂安?」
「他來我家時,我們就此問題交談了一會兒。」
「噢,是嗎?」梅爾盡量顯得漠不關心,「他來過了?」
蘿絲的臉又變得生動了。她看上去幾乎和大衛被拐賣前的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裡的她一樣。「他帶來了大衛的玩具熊和一隻非常漂亮的藍色帆船。」
一隻帆船?梅爾停了一會兒沒說話。是的,他會想到的。「那他真是太好了。」
「他似乎對我們以及收養大衛的那對夫婦都能理解,你知迢嗎?他能體會我和斯坦曾經遭受的痛苦,也能體會亞特蘭大的那對夫婦正在忍受著什麼樣的折磨。所有這些都是因為世上有那些對他人漠不關心的人,他們對孩子、母親及其他家庭冷酷無情;他們惟一想到的是從他們身上搾取錢財。」蘿絲抑制住雙唇的顫抖。「我想這就是為什麼唐納凡先生決計不收我們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