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你別嚇娘啊,十九!」她突然刷白的臉色和僵凝如石的樣子駭得龔似玉一顆心懸到了半空中。
「是他!」一定是他,否則她的感應不會如此深刻,他……他是不是出事了?為什麼會發出如此催人心魂的痛吟?
一股熱血湧了上來,慕容十九哽咽一聲,一骨碌的翻下床,連靴子也未套上就急著朝門口奔去,顧不得身後母親焦急的叫喚。
君嘯塵毒發了。
疼痛像火焰自他的四肢百骸一路燒灼至心窩,無邊無際的侵襲他的肉體和神經,冷酷的擊潰他的意志,令他有如墜入無間地獄般的翻滾在凡人無法承受的煎熬中。
雖有內功護體,然劇痛一波一波無情的湧至,他汗如雨下,因抵抗體內攻心毒素而扭曲的臉龐慘白死灰,那萬蟻穿心,五臟六腑錯位的痛楚,折騰得他渾身無法遏抑的顫抖,彷彿徘徊在生與死的界線上,由不得他作主。
守護著他的展浩晴,憂心如焚得恨不能代他受苦,卻無奈無力施為,無法從旁協助,只能暗暗焦急,心裡頭恨透了狡詐歹毒的席家兄妹,巴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望著君嘯塵由白轉灰,再由灰漸黑的臉色,展浩晴的心情跟著懸者在半空,全身繃緊得猶如待發的弦上箭……
他倏地撇過頭,眼神銳利的盯住兩扇緊閉的房門,「是誰?」
「開門,展公子,我是……」
話未說完,門板已霍然大開,「慕容姑娘!」
慕容十九慌然急迫的抓住他,「嘯塵呢?我要見他。」
「少主他……」展浩晴面色沉凝得彷彿天塌了下來。
他的神情令慕容十九一顆心陡然下沉,細小的嗚咽逸出喉頭,她踉蹌的朝門內奔去,入目的竟是駭人驚心的血跡。
歷經九死一生,在險要關頭,君嘯塵憑著最後一口真氣,雖勉力強將侵蝕全身的毒素壓制下來,但虛弱的病體在真力嚴重受創之下,也遏抑不住的狂嘔鮮血,神智不清的癱軟在床上。
慕容十九在驚見滿身是血的他,不禁嬌軀微晃,雙腳化作一灘軟泥,直往後栽倒,尾隨在後的襲似玉即時接住了她的身子,而展浩晴已飛身趕至君嘯塵身邊,長指數點,封住他週身要穴,以防毒素逆流。
在這危急的當兒,龔似玉一手撐住幾次昏厥的女兒,一手自懷中取出一隻新綠小瓷瓶,遞向展浩晴,「這是翡翠宮的續命靈丹翡翠心,快讓嘯塵服下。」
展浩晴忙不迭倒出一顆碧綠色的丹丸,飛快送入君嘯塵口中。
見他服下翡翠心,慕容十九被他嚇得魂飛魄散的心神方才重回體內,她顫巍巍的脫離母親的支撐,將浴血的君嘯塵抱入懷中,拭著他唇邊的血跡,淚珠跟著串串滑落,耳邊猶似迥蕩著他痛楚的哀嗚。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慕容姑娘,少主是中了席家兄妹下的毒。」展浩晴咬牙切齒地道。
慕容十九心口一顫,淚水掉得更凶, 「怎麼可能?席家兄妹不是已經被驅逐了嗎?」
「卻沒想到他們早在少主身上下了劇毒,而少主以為他們只是虛言恫嚇,未料……」展浩晴悲憤不已,都怪他們太輕忽了,才會著了人家的道。
龔似玉冷靜的問:「可知道是什麼毒性?有沒有辦法解?」
展浩晴搖頭,「除了獨門解藥,恐怕……」說到這,他的人便往外直衝,「我去找席家兄妹。」如果他猜的不錯,席家兄妹此刻必定也在蘇州城內。
他的身形快似疾風的掠出,前頭兩道速度不遜於他的身影朝他正面襲來,在間不容髮險些撞上的當兒,雙雙即時定住了身子,卻是菱衣和荷衣。
「展公子,你家少主沒事吧?」荷衣快語的問。
展浩晴濃眉一挑,「你怎知我家少主出事了?」
此語一出,菱衣、荷衣兩人俏靨一垮,憂色浮上眉間。
「席家兄妹登門求見,說是君公子身中他們的獨門劇毒,特地送解藥上門。」
展浩晴聞言,眸中射出陰戾的冷芒,「好得很,我正要找他們,他們倒是自動送上門來了。」
陰寒的冷意,四面八方的侵入他的骨髓,彷彿要將他的體溫化為冰點,將他的血液凍結成霜……
熾烈的火焰,來勢洶洶的席捲他的全身,紅色火舌張牙舞爪的吞噬著他,宛如要將他一身肉骨焚燒成灰燼……
雙重的感官折磨,令君嘯塵痛苦的浮沉在冷熱交織的煎熬中,一下子身處在酷寒的地獄,一下子又落入了滾燙的熔爐,這非人能忍受的痛楚,幾乎使他放棄求生的意念,但一雙溫柔撫觸他的手和緊緊擁著他的馨軟懷抱,激盪著他微弱的生命力,他不能死……還不能死……
「十九……」衝破重重迷霧,他幾乎已離體的魂魄重新凝聚,恍惚的意識漸漸清明,惟一佔據他整個靈魂的,猶是他愛逾生命的女子,「十九……」
「我在這裡,嘯塵,我就在你身邊。」清雅的嗓音像一道宜人的春風拂過他歷劫歸來的疲憊身心。
吃力的撐開眼臉,映入的是一張梨花帶淚的蒼白嬌顏,「十九……」
慕容十九水波瀲艷的晶眸閃爍著複雜的心緒,她難忍哽咽的埋怨,「為什麼中毒的事你隻字未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有多害怕?」
君嘯塵乏力的舉起手來輕拭她晶瑩的淚珠,「是我不好,並非刻意隱瞞,只是大意的沒當回事,沒想到席家兄妹真能下毒於無形。」
莫怪席家兄妹在未得到三彩玉佛的情形下肯輕易離去,原來早已下陰險的後續,「你身上的毒……」
君嘯塵癡望她的點漆黑瞳掠過一抹較之肉體所受的折磨更為深刻的傷痛,淡淡一笑,「這條命能不能救,我已經無所謂了,你不肯嫁我為妻,與其留著這條命行屍走肉的活著,不如痛快的死去。」
聞言,突來的劇痛立刻奪去了她的呼吸,慕容十九含淚的瞳眸不敢置信的圓睜,一張小臉刷白得近乎透明,一顆心猶如被活生生剜出般,痛得她知覺麻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