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不睡覺,老喜歡在人家屋頂上閒逛,這些他認了,誰叫他交友不慎,但這回居然打破他最喜歡的花瓶,下可原諒。
凌休恨淡淡的用橫笛指了指那兀自努力的小人兒,」瞧,我替你省下將來多少麻煩,不過,朋友一場,我不指望將來你感激我就是了。」
蕭中塵順著他的手勢狐疑的望去,這一看,沒睡好的下床氣更大了,」該死的,她一個人想上哪兒去?」
「慢著,你做什麼?」凌休恨連忙問道。
「把她抓回來。」蕭中塵想也不想的回道。
「然後再讓她偷跑第二次、第三次?」凌休恨淡淡的一句話,成功的定住了蕭中塵的腳步。
「她不信任我會幫她解決拜月教的事,她甚至不願與我一起商量。」蕭中塵懊惱的爬過額前亂髮,該死!他都已經專程派人趕赴關內,查出拜月教總壇,以便將任昊生的骨灰取回來。
「如果你對她無心,這是你離開她的好機會,任緇衣雖然單純、與世無爭,不過,她多病的身子骨和她爹的死,是她心頭的兩個死結。」凌休恨旁觀者清,尤其明白好友以往的精神包袱並末因蓮兒的去世而消失,只是被埋藏至更深處罷了。
蕭中塵的雙唇抿成一條線,」我看不出來哥哥對妹妹需要防範這麼多。」
「你真的只當她是妹妹嗎?」
「當然,不會有別的理由了。」僅只於此,他不會承認自己對病娃娃有點動心,他只把這種情緒當成是一時迷亂。
「只怕日久生情,這絕對是你無法掌握的。」凌休恨幽幽低歎,不甚樂觀。
「我說不會就不會,你別婆婆媽媽的囉唆行不行?」
凌休恨冶眼睥睨,」你把她當妹妹?就算是好了,她卻把你當成愛慕的對象,我可以想見的,只有未來你全心栽入的蠢相。」
「你……」蕭中塵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心裡猛念大悲咒。別激動,凌休恨本來就是喜怒無常,善惡莫辨的人物,換心情就像在換天氣,何況他最近心情不好,八成是挑上他這個死忠兼換帖的老朋友惡作劇了。
千萬不能被他的話煽動,蕭中塵暗中提醒自己,和病娃娃的關係只能是兄妹,再簡單不過了,這樣對他們兩個都好。
「從她依賴你,眷戀你的表情可以明顯地看出,她已經等你等了很多年了,只是你始終沒把她放在眼裡,這回急著離開,想必已經放棄了。」凌休恨興致一來,索性分析起她的心理。
他的話成功的挑起蕭中塵的記憶,印象中在任緇衣剛來的時候,他為她第一次療傷,便發現在她病弱的身子骨裡,隱藏著一個自暴自棄的靈魂,如果沒有給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她會連自己都拋棄掉,什麼也不要。
印象中,任緇衣應該只要當什麼都不需要操心,只要被動的接受別人為她準備好的一切就好,蕭中塵就是因為體會到任昊生在過去的歲月裡一直這麼做,才認為把任緇衣留在府中,只要衣食無缺就可以的。
難道不是嗎?
凌休恨默默咀嚼他那五味雜陳的神情,然後挑挑眉笑了,這抹笑容令他俊美的臉龐光彩大增,」算了,既然你執意當她是妹妹,我也不再說什麼了,這回來是向你告別的。」
「你要走?」蕭中塵暫時收回自己的思緒,關心的望著好友。
「是的,我想離開這裡。」
「回中原?」
「暫時不會。」
「你想回去報仇嗎?」這是蕭中塵最擔心的,不是因為凌休恨的仇人個個大有來頭,而是那個敵人令凌休恨愛也難、恨也難。
凌休恨的笑容慢慢欽去,換上一副若有所思的面容,」將來也許,但現在沒這個心情,我想離開這裡,到更遠的地方走走看看。」
「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想回來就回來,現在我是一個人,自由得很,」凌休恨揚眉一笑,「反正就這樣了,你知道我到哪裡都是不甘寂寞的,說不定會找個好女人組成一個小家庭,到時候我說什麼也會回來收你的賀禮,也說不定你比我更早成家。」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過去種種全深深鏤刻在記憶裡,此夜此景,雖然豪邁,卻也帶著淡淡的感傷,因為他們心裡都明白,成家只不過是永遠的幻想,短時間內都不會成真的。
凌休恨笑得有點蒼涼,遺世獨立的惆悵更深了,他若有所指的目光轉向別處,「你不去找她行嗎?她已經被守門人發現了,你不去救她,行嗎?」
蕭中塵將注意放在那小人兒身上時,又忍不住抱怨連連,」她真笨,蕭家的門房可能被三言兩語打通嗎?還想用銀兩買通,真蠢!咦,她哪來的錢?」
「你不下去救她嗎?等驚動老夫人就不妙羅!」
「說得真他媽的對極了。」蕭中塵咬牙道,」我真的得出面了,不送你,也不說再見,你終究得回來的。」
凌休恨朗聲一笑,作不來擊掌為誓或哭哭啼啼那套,他橫笛抱胸,倏地躍下高牆,衣袖翻飛,掠出邊門,正在門邊僵持不下的兩人,只覺眼前一花,根本瞧下見真實人影,還以為是風吹過,繼續沒有共識的爭執。
「這位大哥,求你行行好,這已經是我身上全部的銀兩,統統給你,只要讓我出去就好。」
蕭中塵站在她身後,就聽見她用軟軟的好聽嗓音,正低聲下氣的求著,他不爭氣的心臟猛跳,如鷹般犀利的目光,深深凝睇著她難掩柔弱卻始終挺得筆直的背脊。
「不行哪!任小姐,要是明早上頭怪罪下來,我就算有十個腦袋也擔當不起啊。」這位中年男子無奈極了,他怎麼這麼倒霉碰上這種事呢?
「我有留下信解釋不得不走的苦衷,我相信老夫人和十二少不會怪你的,而且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會知道,求求你,幫幫我好嗎?」任緇衣沮喪極了,原本以為可以展翅遠走,沒想到她連蕭家堡都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