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麼?」棠隸不懂了。
她浮起一個甜笑,嬌媚地把臉貼在他的頸間;「我要去謝謝老天爺啊,讓我找到了你。」
「應該感謝我右腳丫上多出來的那塊肉吧!」他笑道。「如果不是這樣,你就不會死纏著我。」
死不死暫且不去跟他算帳,艾薇不解地問道:「什麼肉?不就是多出來的小指頭嗎?」
「懶得解釋的時候,我就讓別人當它是腳趾。」他解釋著,「其實那應該是良性的皮膚肉瘤,它並沒有指甲的。」
老天!艾薇欲哭無淚,整個人呆住了,虛軟地靠在棠隸身上,一動也不動。
天!不是腳趾!?天哪,為什麼這時候才讓她知道?她花了這麼多心思,愛他愛得死去活來了,才讓她知道這個事實?天——哪——
為什麼她就不能有一點點好運?為什麼?
她的腦子霎時劃過萊思車禍之後斷掉的手臂,霎時想起小姨丈在古巴的惡噩。他腳上的是肉瘤不是腳趾,肯定過不了關的,這回是要斷臂,還是要斷腳?
一想到棠隸可能發生的災難,艾瀲立刻像是陷入了無底深淵,她這個不祥之人,誰遇上她誰倒霉,她覺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艾薇背上的寒意更深了,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怎麼了?」棠隸不知情地摟了摟她,「你冷?」
「嗯。」艾瀲慌忙地搪塞過去,不敢讓棠隸發現她的不對勁。
棠隸憐愛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再用大衣把艾薇整個人包起來,擁得更緊但艾薇覺得再溫暖的擁抱也沒有用了,這入骨的寒,早已經冷到她心裡頭去了。
× × ×
艾薇把小旅行箱從衣櫃裡拿出來放在床上,匆匆忙忙的,像個做錯了事準備逃難躲罪去的女人。
是的,她是有罪,再這樣跟棠隸繼續下去,等他發生了什麼不能彌補的意外時,她就真的罪大惡極了。
她拉開衣櫃,對著那排衣服足足看了好幾分鐘,然後,才隨便抽了幾件,胡亂地塞進皮箱裡,她的腦中一片混亂,胸中卻是一片痛楚。
一聲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夢遊般地被驚醒,拿起了電話。
(晚上還需不需要加班?老闆?)
棠隸的聲音愉悅而幽默地自電話那頭傳出,艾薇卻喉嚨一緊,淚水將要奪眶而出,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制止自己的情緒波動。
「又沒事,加什麼班?」
下午艾薇跟棠隸在中央公園的馬車下車,棠隸想回畫室整理他的畫作,艾薇則以借口回家睡覺避開了他,不過避得了一時,當然避不了一世。
(沒事嗎?我以為我忙完了畫室這邊的工作,就該去跟老闆報到,陪她吃飯、替她按摩,當個小男工……)
他開的所有玩笑,如果是平常,一定會惹得艾薇咯咯發笑,可是今天狀況不同了。她脫口而出:
「不,你今天不要過來!」
她今天晚上不能見他,因為她根本不敢見他,只怕一見他的面,絕對止不住她的淚水,事情也就一發不可收拾。
棠隸有些錯愕,但他當然不明白是為了什麼,他仍是開玩笑的口吻:(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如果見得了人,艾瀲又何必如此痛苦?她咬咬牙,找了個差勁的借口。「我媽今天晚上會從台灣打電話過來,她是那種很老派很古板的人,如果讓她知道我房間有男人,她會殺過來紐約的。」
棠隸悶著聲說:(我不開口不就得了。)
「我……我不放心。」艾薇像小女孩般使性子,咬著這個借口不放。「我很怕我媽,真的,你別害我。」她的口氣一轉,變成哀求了。「拜託,你今天睡畫室好不好?」
(好吧。)反正只是一夜而已,棠隸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也不想做個隨時隨地都要霸著情人的男人,他開玩笑地又補上一句:(你媽該不會常打電話來吧?)
「以後就不會了。」艾薇聲音細如蚊吟。
棠隸認為自己跟艾薇正處於最完美最甜蜜的階段之中,打死他也不可能去懷疑艾薇現在腦子裡正想著什麼謊話騙他,他只是用充滿了濃情的溫柔語氣說:(早點睡,想我的話,打行動電話給我。)
「嗯、」艾瀲所有的感情似乎都哽在喉嚨裡,她掛下電話,淚水終於瘋狂地滾落臉頰。
她為什麼這麼苦命?說出去都沒人會信,可是她就是個得不到愛情的女人。
她胡亂地把衣服往行李箱中塞,邊掉眼淚邊整理東西,在整理什麼她都不曉得。忽然之間,電話鈴聲又響了。
艾薇嚇了一跳,反射地拿起話筒。
(艾薇。)又是棠隸,他帶著笑意的語氣。(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嗯。」艾薇不敢多發聲音,免得讓他聽出了哽咽聲。
(去看看窗外。)棠隸以無比輕柔的語調說:(窗外下雪了,現在外面是一片銀白的世界。好美!你也站在窗口吧!雖然你不在我身邊,我也能想像與你一起欣賞雪景的樣子。)
艾薇整個人呆掉了,半句話也吐不出來。她機械似地走到窗口拉開窗簾,一片銀白色的美景立時呈現在她眼前。是啊!又下雪了。
(好了,只是想跟你說這個,晚安。)他如夢似幻的聲音,結束在電話那頭。
棠隸的浪漫、細膩的心思,都是艾薇這輩子僅見的,然而這只會讓她更感傷罷了!老天為什麼安排他倆認識,又安排他倆分開?
艾薇打開了窗,伸手出去接住雪花,雪一飄落在她手上,就化了。
× × ×
俐俐約莫中午時分到達她的辦公室,一推開門,就看見艾薇一臉蒼白地站在牆邊等她。
「唷,不是還在蜜月期嗎?晚上太累也應該是黑眼圈才對,怎麼蒼白著臉啊?」俐俐調笑著,不以為意地坐下。
「俐俐。」艾薇看著她,事實上,艾薇的眼圈根本不是黑的,而是紅的,哭紅腫的,她的眼中還有著水霧,「我要同台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