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你跟棠隸吵架了?還是棠隸又做了什麼?」俐俐詫異地一連串問了出來,她這才發現艾薇的腳邊還有一個小行李箱。
「都不是,」艾瀲深吸一口氣,轉頭望向窗外,手緊緊抓著百葉窗的旋鈕,遲疑了好久才很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棠隸只有十隻腳趾。」
「怎麼會?」俐俐從椅子上驚跳起來,「你那時怎麼沒看清楚?」
「我怎麼知道?小指頭旁邊多突出一塊,不是多出來的腳指頭是什麼?」艾煩躁地放下百葉窗旋鈕,頭重重地靠在牆上。「他也懶得解釋,說人家認為是就是了,原來那只是皮膚病變的良性肉瘤。」
「他不知道你家的那些迷信?你沒跟他講清楚?」
艾薇苦惱地搖搖頭,說著說著眼眶又濕了。
「那怎麼辦?」俐俐也慌了起來,在辦公桌與椅子間團團轉。「你把事情告訴他呀!」
「我哪裡敢說!」艾薇急促地開口,可憐兮兮地抬起眼來看她?。「我根本不敢見他,昨天晚上他到畫室那邊去整理畫作,我就找借口讓他睡在裡,今天一早我就出門了。」艾薇痛楚地從齒縫中吸氣,「俐俐,我搭今天下午的飛機到台北。」
俐俐不由得激動地喊了出來:
「這樣對你來說不是太可惜了?你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又費盡千辛萬苦才終於苦盡甘來,就這麼算了?」
「我不敢有僥倖的想法。」艾薇咬牙搖頭,眼逐漸被淚水浸濕。「你也認識萊恩的,你見過萊恩車禍之後的狀況;你也知道我小姨丈的事,我小阿姨到現在為止都還是位傷心自責的寡婦。」艾薇握得緊緊的手,在微微顫抖著。
「俐俐,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不敢承擔後果,真的不敢。如果棠隸發生了什麼事,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艾薇難過地閉了閉眼睛,眼前浮現一幕棠隸發生意外的慘狀……她不禁渾身戰慄。
俐俐急急又說:「可是這樣棠隸不是太可憐了嗎?你教棠隸怎麼辦?他好不容易承認了對你的感情,為你拋棄了靜子,你現在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消失,他情何以堪?」
「他可以回靜子身邊去。」艾瀲悲慘地說.「你知道他跟靜子還沒有正式分手,是靜子留了一封信自己離開他的,她還在日本等他,棠隸隨時可以從靜子那邊得到安慰。」
「你還想得真周到呵!」俐俐不認可地搖頭,死命地皺著眉,「這樣子不對的,艾薇,不對!」俐俐不停地搖頭,她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於是只好一直懊惱地搖著頭。
「我沒有其他的好辦法了。」艾薇看起來相當虛弱、憔悴、蒼白,往日的生氣全都消失了。「棠隸會找我的,你就負責讓他死心吧!把我講成一個如蛇蠍般的女人,是那種壞到底的女人,專門玩弄男人感情的女人。」
她木然地看著自己絞得緊緊的雙手,「隨便你怎麼說,讓他恨我、氣我、肯回去找靜子就好了。」
「我撒這種謊,會遭天打雷劈的。」俐俐無力地說。
艾薇克制不住地喊了出來:
「如果棠隸因為我而造成了無法挽救的悲劇,那我才真的不如死了算了!俐俐,你也不想事情嚴重到那個程度再來後悔吧!」
「也許迷信不准呢?」俐俐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你為什麼不再試試?」
「我不敢……」艾薇發顫的聲音細如蚊吟,她自暴自棄地垂喪著頭,「我們家的女人就是這麼的不祥,不對的男人愛上我們,會倒霉的。」
艾薇長長歎了一口氣,用手背抹了抹淚,她毅然決然的憐起了行李箱,轉頭對俐俐拋下最後一句:
「拜託你了,我先回台北去避一避。」
「我……我……」俐俐為難地看著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把話說完。「我可還沒答應你呀!」不過艾薇已經走出辦公室,聽不見她的話。
第九章
艾薇平均一年只回台北一次,這回突然出現在家門口,艾薇的父母多少都有一點意外,不過離家在外的女兒回家總是讓人開心的。
艾薇位於木柵的老家,洋溢著好久不曾出現的歡樂氣息。
平日,這個家是很幽靜的,由於艾薇人在美國,而她唯一的哥哥人則在澳洲,家裡就只剩下艾薇的爸媽兩人朝夕相對,兩人的感情非常好,恩愛夫妻相為伴倒也自在悠閒,也許是因艾薇自小看父母親如此相愛,與小阿姨的悲劇相比,艾薇就更加堅定那個聽似無稽的迷信是真有其事了。
雖然餐桌上一隻有三個人,但是艾薇媽媽仍然做了一整桌子的菜來歡迎艾薇,艾薇不想讓家人擔心,勉強振作精神擺出往日的笑容。
「哇,這麼豐盛,好棒啊!有我愛吃的蜜汁火腿。」筷子一夾.儘管完全沒有食慾,但她還是捧場地塞滿了整個碗。
「你算了吧!」艾媽媽再瞭解女兒不過,笑道:「我就不相信你回台北來是為了吃我的蜜汁火腿。」
「我回來休息。」艾薇極力不把憂愁表現在臉上,她強顏歡笑。「順便讓媽替我進補。」
「好端端的進什麼補?」艾媽媽詭異一笑,「除非是哪裡破了個洞待補呢?」
沒錯!是心破了個洞。知艾薇者,還真非母親莫屬,不過她可不能承認,拿起筷子,艾薇只是打著哈哈:
「什麼?媽你說的話我怎麼都聽不懂?吃飯吃飯。」
不過她憔悴的面容,就連艾爸爸也看得出來,他關心地開了口:
「回來休息就休息吧,放寬心胸,到後山散散步,凡事看淡一點,心情自然就會變好了。」
艾薇感激地對父親投去一瞥,眼眶裡熱熱的,不過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太大了,即使是散一個月的步,心情也很難會變好。
晚上,艾薇臨窗而立,窗外是台北繁華的街景,但艾瀲的心思毫無抗拒之力地飄到了紐約,飄回到棠隸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