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你不在我身邊,我也能想像與你一起欣賞雪景的樣子……
那天晚上棠隸在電話中說過的話,浮現在艾瀲腦海中,也許這一輩子,她都得這樣靠著回憶才能熬過去。
紐約現在是白天吧!棠隸現在在做什麼呢?瘋狂地找她?恨她?怨她?俐俐跟棠隸編了什麼樣的謊言呢?或者,棠隸現在人已經在去東京的飛機上了。
一思及此,艾薇只覺心中像有幾萬隻蟲子般在啃蝕著她的心,說不出有多疼、多酸、多刺痛。是的,終究會是這樣,她是這樣安排的,棠隸可以從和森靜子那裡得到安慰,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完全無法止住那蝕心的疼痛……
「薇,這床被給你,前兩天才剛曬過的」艾薇沒關上門,艾媽媽抱了一人床棉走進了房間。
「哦,好。」
艾薇背對著母親,很快地抹去了眼淚,確定臉上應該沒有淚痕了,這才敢轉過頭來。
臉上雖然沒有淚痕,但澄澈的眼眸中卻盈滿著水霧,還是逃不母親的目光。艾媽媽抱著棉被,往門上一靠。「你外婆說你曾經帶了個男人去溫哥華見她。你這次回來,是因為他嗎?」
艾瀲勉強擠出了個笑容,靜默不語。
「想談談嗎?」艾媽媽柔聲問。
艾瀲望住母,苦笑著搖了搖頭。
「過一陣子,等我平靜一點,我會說的。」
艾媽媽也不想逼她,只把手裡的棉放在艾瀲的床上,看著女兒,她的眼裡充滿了明瞭和憐惜。
「艾薇,你要看開點,我們家的女人,情路走得都特別辛苦,別太逼自己。」
說完,母親便替艾薇關上門,悄然退了開去。
艾薇回過頭來,重新把視線望向窗外的街景。母親的明瞭,讓她心裡激盪著,她們家的女人,情路走得都特別辛苦,一次心碎也許還可以承擔;兩次心碎,恐怕就再也無法可補了。棠隸是她的最終也是最愛,她發誓再不愛任何人了。
她從床底下拉出從紐約帶回來的小行李箱,裡頭躺著那張棠隸站在溪邊岩石上垂釣的照片,艾薇陷入與當時在紐約整理行李時一樣的掙扎,究竟該不該把這張照片帶在身邊?
但如同當時一樣,艾薇怎麼也掙扎不過,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照片捧了出來,像對待最珍貴的寶物般,細細觸摸著那照片上的身影。
在她泫然的淚光下,照片也跟著模糊了起來。
× × ×
一夜輾轉反側,艾薇幾乎沒睡,看著繁亂的星辰,她的心也是一樣地紊亂,臨到清晨,才勉強稍微瞇了一會。然而才九點不到,電話鈴聲便漫天作響。
「薇?」艾媽媽在艾瀲門口輕敲,「你醒了沒?紐約來的電話。」
艾薇的眼睛倏地睜開,一下子全醒了!紐約!誰?她很快地爬了起來,到窗口的桌上拿起電話。
「喂」
她對著聽筒低語,心裡頭七上八下的,不會是棠隸吧!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她在這裡,就算知道也沒電話號碼……不!他可能會去查……艾薇才說了一個字,心裡頭就已經翻騰得無以復加。
(是我,俐俐,)
聞言,艾薇心裡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了下來,如釋重負地透了口氣,整個人靠到窗邊去。「怎麼了?什麼事?」
(吵到你了嗎?你那裡現在幾點鐘?)俐俐一副顧左右而言它的樣子。(對不起,我沒什麼時間觀念,你在睡覺嗎?)
艾薇又微微皺眉,「接下來你要不要問我今天台北是什麼天氣?俐俐,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好不好?」
(晤,好。)俐俐的聲音悶了下來。(棠隸來我這兒找過你。)
艾薇剛放下的心,一下子又衝到喉嚨口。「你跟他怎麼說?」
(我照你的指示說呀,把你說成了個大花癡,專門甩男人的變態女人。)
艾薇屏息,「那他怎麼說?」
(他打死都不信呀!又氣又急的,簡直快把我整間畫廊都給拆了。)
「你怎麼辦?沒把我供出來吧!」艾薇開始緊張起來了。
(我看他氣成那個樣子,像只發怒的獅子,要把我生吞活剝似的,他那麼高又那麼壯,手一揮,我的珍貴收藏就要摔光了。我實在是又驚又怕,也擔心他一時想不開就往哈德遜河跳下去……)
俐俐講了一大堆借口,反正聽來就是在替她自己脫罪,艾薇實在聽不下去了,猛地截斷她的話。「你說了什麼?」
俐俐頓了頓 (什麼都說了)
「俐俐……」艾薇氣急敗壞地叫出聲來,頭往牆上重重一靠。「你不是答應我不說的嗎?」
(我可從頭到尾都沒答應過你。)她咕噥著。
「早知道就不拜託你幫忙了!」這回輪到艾薇又急又氣,她的手扶著額頭,開始頭痛了起來。
俐俐悶著聲,自言自語似的說,
(就知道你會罵我,本來還不太想打這通電話的,看來我之前的顧慮還真是正確。)
「你不自己自首,等我知道事實之後,還不是一樣會找你算帳!」艾薇對著話筒叫著:「棠隸真的都知道了?」
俐俐被罵得吞吞吐吐。
(都知道了,他聽我講完,大概就飛奔到機場去買飛機票了,依照時間算來,他現存應該也快到台灣了……)
什麼!?艾薇頭痛欲裂,簡直就像有一百顆手榴彈,在她腦子裡輪流爆炸,更可怕的是,此時樓下的門鈴聲突然大響,艾薇驚跳起來,掀開窗簾往樓下看,這一看,一陣寒意直灌頭頂……
她只認識一個那麼高大健碩的黑髮男人。那個穿著黑色大衣、風塵僕僕的男人,是該出現在紐約而不是台北的棠隸。
艾薇觸電似地摔下電話,想也不想就往樓下猛衝。
「媽,媽——別去開門!」
她氣喘吁吁地在門口驚險地攔住了正準備拿起對講機的艾媽媽,她啪的一聲把話筒給打回去。
「你幹嘛?發什麼瘋?」艾媽媽瞪大眼睛看著她。
「說……說我不在。」艾薇喘得沒辦法好好說話,只是一直搖著手。「說……這裡沒有我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