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腿邊。」他的聲音足以苦出汁。
這次玫瑰終於發現「大、小犬」了,兩隻小貓分別佔住他一隻腳,躺在他的小腿脛上睡得正舒服。
她趕快把它們抱走。「好了。」
沒有「夫人」的威脅,不用擔心傷害到弱小的「人、小犬」,現在世善可以專心對付死賴在他身上不走的「貓兒」了。
他吸足中氣,拉起「貓兒」的耳朵,用盡吃奶力氣大喊:「滾開!癩皮狗。」
「貓兒」被這聲如雷大吼嚇破膽,驚慌地猛然跳下床,衝出「籐之館」。
然後——
世善突然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美若天仙的玫瑰,隨著視線落在消失在房門口的「貓兒」。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但他確實看見「貓兒」穿過玫瑰跑出去——它的身體「穿」過她的身體!
好像、好像……她根本不存在,只是一團空氣,一縷沒有實體、徒具影像的「幽靈」!
為什麼會這樣?世善無法相信、不能接受,可是親眼所見的事實不容置疑。
天啊!前一刻他是多麼慶幸認識了這樣一位內、外皆美的佳人。活了二十四年,除了母親和大姊,他第一次發現世間原來還有不討人厭,不會盲目癡戀他面孔的可愛女孩。然而,她竟然不是人!
「幹什麼?一大早吵死人了。」房間內又擠進兩個人,是沙蔓和愛菲亞。
「世善?」他是怎麼了?臉色霎時蒼白,還打起了擺子,是生病了嗎?玫瑰好擔心,她往前走一步。「你不舒服?」
他往床鋪角落縮去,拒絕她的碰觸。發生了這種事,叫他如何能再擺出和平常一樣的態度面對她。
「發生什麼事?」愛菲亞首先察覺氣氛不對勁,她和沙蔓對看一眼,後者朝她搖搖頭。
兩人同時胸腔猛一縮緊,有不好的預感。
「世善!」玫瑰低低地喚了一聲。為什麼,他怕她?
飛揚輕脆的嗓音不再,代之而起的是暗啞顫抖的語調。
玫瑰的傷心與難過,世善不用看就聽得出來,他感同身受。
她的手往前伸想要撫摸他,他全身上下每一條神經立刻強烈接收到她源源不斷的真誠關愛之情。
世善偷偷抬起雙眼,迎上那原本令他萬般著迷,清澈如晴空的藍眸,此刻它們全籠罩在一片烏雲中,陰鬱傷痛得叫人心疼。
「世善。」玫瑰的聲音聽起來快哭了。
他無意傷害她的,可是他受不了「她不是人」這個事實!
她原本充滿關懷的雙手因著他的退縮而發抖,但仍執著地往前。
她的堅強,更襯出他的怯弱,他再也無法忍受,毫無預警,心中某一項感情爆發,他沒有思考驀然大喊:「走開!不要碰我,你這個怪物——」
「毛世善——」沙蔓和愛菲亞同時怒吼。
天啊!他說了什麼?
玫瑰顫抖的身體倏然一僵,她張大嘴巴,斗大的淚珠滑下臉龐。
「哦!不——玫瑰,這不是我的本意……」他抖著唇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來。
玫瑰的身影逐漸在模糊中,一點一滴地揉碎在空氣裡,化做一陣輕煙……消失無蹤!
「玫瑰?」他站起來,衝向她,試著捕捉一點痕跡,張開手卻什麼也沒有留下,她真的走了。
「毛世善,你看你做了什麼好事?」沙蔓紅了眼,早知道玫瑰對他的特別,她也以為他們很合適,可是他卻這樣傷害她。
世善萬分沮喪,頹然坐倒在地。
他怎麼會對玫瑰做出這種事?剛剛那句話不是真的,全是因為一時害怕,被畏懼蒙蔽了理智。
事實上,他……他是喜歡玫瑰的,欣賞她的真、她的美、她的善良、她所有的一切、一切……
可是他還有機會告訴她嗎?
傍晚七點,克林帶來一大束紫色鬱金香來找沙蔓,順便探視他的好朋友毛世善是否在「玫瑰小屋」裡住得習慣。
「嗨!甜心,讓我們來共度一個熱情、浪漫的夜晚……」他張開雙手,嘻笑著走進大廳,卻在眼光瞥到角落的世善後,嚇得愣在原地。「天啊!世善,世界末日到了嗎?」
記憶中的毛世善應該是衣冠楚楚,一絲不苟,而且極度討厭會破壞整潔、規律生活動物的人,可是現在……
他披頭散髮,無精打采,縮在牆角,身旁伴了一隻狗、兩隻貓和一條蛇,整個人像是個喪失未來的流浪漢。
世善這種失常的樣子,克林只看過一次。
就在他去台灣和毛世真合作追捕犯人,雙雙在槍戰中意外掛綵,世善到醫院看護他們時,他曾經出現這種失魂落魄的表情。從那一次之後,在他印象中的世善一直是十分堅強,是什麼原因能讓這樣一個倔強的人再度崩潰?內情一定不簡單。
尤其屋內其他人,沙蔓和愛菲亞,個個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世善,怎麼了?告訴我好不好?」克林走過去,溫言安慰他。
「這個混帳把玫瑰趕走了!」沙蔓衝過來破口大罵。她的一句話讓世善原本就低垂的頭,更加埋進雙膝裡。「枉費玫瑰待你這麼好,你忘恩負義……」
「沙蔓,冷靜點兒!」克林阻止女朋友說出更惡毒的話傷害世善。「你回去坐好,讓我和世善談一談。」
「你還要為這個王八蛋說話?他……」
「沙蔓。」克林瞪了她一眼,警察的威嚴不怒而生。
「算了!世善也不是故意的,少說一句吧!」愛菲亞走過來,把沙蔓拉回沙發上坐好。
克林擠開「貓兒」坐到世善身邊,輕拍他的背。
良久!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過了好一會兒!「我不是故意的……」世善小聲地緩緩道出早上發生的事。
克林僵直著身子聽完,重重地歎口氣。難怪沙蔓要生氣,玫瑰對大家而言,不只是朋友,更是她和愛菲亞的救命恩人。
九年前,愛菲亞因為特殊的預知能力,在社會上造成大轟動,被法國情報局追緝;而沙蔓則是遭酗酒的繼父虐待,兩人不約而同逃進「玫瑰小屋」附近山上的森林裡,在最危急的時候,是玫瑰救了她們,並給了她們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