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夫幾乎沒有勇氣問,但又不得不知道。「哪些活動?」
「打獵,不是像淑女那樣,而是像獵人那樣。她練就一身射箭的好本領。事實上,我沒見過哪個男人射箭射得比她准。她想出必要時她要如何保衛登博堡的方法。雖然永遠不會有那個必要,但她仍然以她能夠做到而自豪。她和某些她認為是不可狩獵的動物作朋友;事實上,她對動物很有一套,從小就能輕易馴服野生動物。」
沃夫聽到最後那句話時感到自己臉紅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多年前小敏麗真的可能像她所說的那樣馴服和擁有那只獵鷹。
「她喜歡做男人的事。這是否意味著她嘲弄女人做的事?」
「不僅是嘲弄,而且是連碰都不碰。」奈傑再度歎息道。「我相信你一定注意到她的穿著了。我試過許多次但都無法使她穿她天生該穿的服裝。我不給她錢買衣服,而是做好了給她。她用它們跟農奴交換她愛穿的衣服。我沒收那些衣服,她卻用新鮮的肉換來更多衣服。我同樣地沒收那些衣服,天啊,我的農奴都快沒衣服穿了,我企圖管束她的那年夏天,他們幾乎全都是衣不蔽體。」
沃夫想問卻沒有問奈傑為什麼不直接命令女兒照他的話做,一來是因為覺得那樣問太沒禮貌,二來是怕發現她對父親毫無敬意,一點也不在意違抗他的命令。但他有權知道最壞的情況,不是嗎?
「她不曉得她打扮成男人的模樣看起來很……可笑嗎?」
「你以為她在乎?不,她一點也不在乎她的外表。她不像一般女人那樣愛美。」
沃夫歎口氣,再也忍不住地問:「為什麼坐視這種事發生?為什麼沒有在情況變得不可收拾前約束她的行為?」
不出所料,那個問題令奈傑十分難堪。「都怪我不好。我唯一的借口是我發覺敏麗行為反常時已經太遲了。內人過世使我失魂落魄。我人在這裡,心卻不在這裡。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瞭解那種令人無法自拔的喪妻之慟,但我幾乎不記得我是怎麼度過她死後的頭幾年。」
「家父說你愛她至深。」沃夫侷促不安地說,因為奈傑此刻好像又沈湎在悲傷之中。
「是的,但直到她死後才知道愛得有多深。我的弟弟厄柏當時跟我們住在一起。我把兩個女兒交給他照顧,但他也是個鰥夫,他認為敏麗的男孩作風很有趣而沒有管束她。」
「但你說你人在這裡──」
「是的,但終日藉酒澆愁,幾乎沒有清醒過。」奈傑承認。「我的兩個女兒經常假扮成對方,所以我看到喬安妮時當她是敏麗而沒有察覺到事情有異。等我終於看清敏麗變成什麼樣子時,她已經定了型,拒絕改變。」
沃夫微微一僵。「拒絕?」
「不像她妹妹喬安妮柔順得有點怯懦,敏麗遺傳了她母親的剛烈性子。這是我一直無法嚴加管教她的原因之一。我怕她知道她使我想起她的母親而利用這一點來對付我。」
「教導女兒不是父親的責任,沒有人指望你教導她,但這裡沒有淑女可以教她嗎?」沃夫問。
奈傑搖頭。「自從內人過世後,這裡一直沒有身份地位夠高的淑女,除了我家臣的女眷以外,但她們都沒有那個堅忍毅力可以跟我女兒相抗衡。等我終於清醒過來,發覺敏麗沒有受到該受的教育時,我把她送去傅貝堡寄養,希望胡禹勳爵的夫人能夠接手管教她。但那時她已經我行我素太久,嘗試了幾年後,他們把她送回來說愛莫能助。他們試過各種不會嚴重傷害她的方法,但輕微的處罰根本不管用。」
沃夫納悶奈傑是否知道他描述的是一個不適合為人妻的女人,任何腦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想要娶那樣不正常的女人。天啊,那正是他擺脫這樁婚約的最佳理由。奈傑會覺得必須免除他履行婚約的義務。沃夫只需要指出那一點就行了。
「謝謝你的坦誠相告,奈傑爵爺,但考慮到所有情況,你認為她能成為賢妻良母嗎?」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奈傑竟然微笑道:「是的,我毫不懷疑只需要有子女和一個她愛的丈夫就能磨圓她的稜角,使她步入正軌。」
「你怎麼能那麼肯定?」
「因為她母親的情形就是如此,而她是她的女兒。我說過內人性子剛烈,實不相瞞,我們相識之初,她是個憤怒高傲、牙尖嘴利的小潑婦。但是愛情使她徹底改變。」
沃夫差點嗤之以鼻,但他還是忍不住說:「你假設的是她會愛我。萬一她沒有呢?」
奈傑的呵呵低笑使他更加困惑。「我看不出你有什麼毛病,還是你要告訴我你跟女人處不來?」看到沃夫臉紅時他又說:「我想也沒有。假以時日,等你成為敏麗的生活中心,她就會跟別的女人一樣。事實上,我不會放心把我的長女托付給蓋義兒子以外的任何人,因為我知道只要你有一點點像你父親,你就會善待她。」
那句話打破了沃夫想使奈傑取消婚約的最後希望。他勢必得娶那個潑婦,因為他是他父親的兒子,因為他不是粗暴的騎士,因為他不欺負弱小,因為他父親把他教養得太好。
但他心中還是充滿怨憤,因為不願被迫由他來馴服他的悍妻。「但在這奢望的改變發生前,奈傑爵爺,我還是必須應付她。她不理會你的命令,你憑什麼認為她會服從我?」
「因為她知道對我可以抗命到什麼程度而不吃到苦頭,對你則沒有那個優勢。她不笨,孩子,一點也不。她只是目前的人生態度有點奇怪,把一些奇怪的事看得很重要。但等結婚以後,她認為重要的事就會改變。」
作父親的奈傑很樂觀。沃夫卻不。
XXXXX
喬安妮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找到姊姊。敏麗有可能爬上通往北塔樓的樓梯到她們共享的房間去了,但不出喬安妮所料,她不在房間裡,這表示她穿過走廊到西塔樓,從那裡的樓梯下樓離開城堡主樓了。當她不願被找到時,想在偌大的登博堡找到她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