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又上哪兒去了?!」
見他臉色陰沉不定,語氣緊繃兇惡,紀夢棠知道他又要發飆了。她感到很無力--不管身或心都是。
「仲威,我不是去玩樂!我忙了一整天,上午去公司,下午跑學校,下課之後就立刻趕過來了。」
她說這些沒有訴苦抱怨的意思,只是想讓他知道,她在外頭是很辛苦地為了自己的人生在努力,她不是跑去吃喝玩樂、獨自享受。
「喲!妳這是在告訴我自己有多偉大,忙得要命還撥冗來看我這個哪兒也去不了的殘廢?」他高聲諷刺。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為什麼每次都要曲解我的話呢?」紀夢棠好累,這樣的感情如何繼續下去呢?
「或許--我們已不再適合彼此,該好好地冷靜一下。」
「不--夢棠,妳不能拋下我!」高仲威驚恐地搖頭。
發過脾氣他又開始哽咽哀求,這是他一貫的模式,而紀夢棠最後總是心軟,一再地原諒他、給他機會。
她當然知道,要一個自尊心強的人鎮日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痛苦難過不說,連上廁所、洗澡都要人服侍,這確實讓人受不了。所以她一直百般容忍不想跟生病的他計較,偏偏他總是仗恃著她的退讓,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惡毒的言語攻擊她,她幾乎快要無法忍受了。
「夢棠,妳別生氣,過來我身邊好不好?我想碰觸妳,否則我沒有安全感。求妳過來--」他哽咽的迭聲哀求,讓紀夢棠於心不忍,於是慢慢走了過去。
一到他的病床邊,他立即拉住她的手一扯--她一時沒注意,倒在他病床的被褥上。
她驚惶得立即跳起身。「對不起!仲威,我有沒有壓到你的腳--」
「別管我的腳了,反正就算妳壓到它,它也沒知覺!」高仲威望著她,臉上有著熱切的渴望。「夢棠,我想吻妳,妳過來好不好?」
「可是這裡是醫院……」說不出什麼原因,紀夢棠不想過去。
他是她的男朋友,她也認為自己愛他,但她卻不想讓他吻她!或許是兩年來的疏離造成一些隔閡,曾經認為自己很愛他、愛到願意為他犧牲一切的自己,現在居然害怕他的親密碰觸。
「這裡是我的專屬病房,不會有人進來!我不會做出失禮的事,過去我也一直很尊重妳不是嗎?我只是想親親妳、抱抱妳,妳為何不成全我的心願?還是妳在外頭有了新歡,所以不屑我這個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男人碰妳一根寒毛?」高仲威悲極反怒。
「當然不是!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如果她是那種女人,早在得知他癱瘓的那一刻就逃到天涯海角去了,怎麼還會為了他不惜出賣自己,還要求康焱丞醫治他……
想到康焱丞,紀夢棠的心更亂了。為了像要擺脫什麼似的,她快步走到高仲威床旁坐下,似乎想藉此證明自己唯一在乎的人是高仲威,不是其它男人!
「夢棠!」見她來到自己身邊,高仲威高興又親密地摟緊她,渴切地捧住她的下巴,很快地印上自己的唇輾轉熱吻起來。
紀夢棠迅速閉上眼--為了掩飾眼中的震驚。
她沒感覺!想起最初交往時,他只是輕輕吻她的額頭或是她的發,都會讓她臉紅心跳,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但是為什麼現在他熱情地擁抱她、親吻她,她卻沒有任何感覺?
更糟的是,現在她心中竟荒謬地想起另一個男人,想起他也曾經吻過她,她的心跳得好快,她彷彿可以看見他正用譴責的眼神冷冷地瞪著她。
她下意識地舉起手想推開不斷吮吻她的高仲威,但是她立即喝斥自己:妳不能這麼做!妳是仲威的女朋友,怎能為了一個只有契約關係的男人,變得無法再容忍男友的碰觸?況且仲威還癱瘓在床,妳能夠這麼傷害他嗎?
這一連串的自責讓她高舉的手緩緩放下,原本慌亂的心也不再波動,她將眼閉得更緊,思緒逐漸抽離,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也什麼都不願去想……
殊不知一雙冰透的黑眸,正從微敞的門縫間清楚地看見這一幕。
康焱丞開門的手緩緩垂落,在身側緊捏成拳,幽闇的眼眸中除了震驚嫉妒,還有傷心與憤怒。
直到看見這一幕,他才像被揍一拳似的清醒過來,原來高仲威和她才是一對,他根本什麼也不是!
他不是不知道他們是情侶,只是他一直刻意忽略拒絕承認這個事實。可是親眼看見他們的親密,就像被血淋淋地扒開最痛的傷口,把他最不願承認的事實殘忍地攤在他面前,讓他再也無法欺瞞自己。
她不愛他!她愛的人從來就不是他,而是正與她吻得難分難捨的高仲威。
呵!這兩年來,他究竟在做什麼?他訂下契約佔據她每個週末的時間,以為這麼做便能完全擁有她;可是到頭來他所擁有的,終究只有回憶!
他的拳頭愈捏愈緊,眼中閃過種種複雜的情緒,最後,一抹堅定的寒意浮現在他眼中。
紀夢棠屬於他!他絕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她可以守著高仲威,但他要她的人完全屬於他!
今天、明天--永遠!
他--絕不放手。
第六章
離開醫院後,紀夢棠隨即又去了一趟專賣進口書的書店,找了幾本有關服裝設計的原文書,順道挑一些雜誌,然後才攔了出租車前往康焱丞的住處。
以往這段旅程是她最享受的,就像搭車前往度假勝地的心情一樣,輕鬆愉快又充滿期待。不過因最近他倆的關係有些尷尬,所以她的心情也不由自主蒙上一層淡淡的灰。
唉!難道直到仲威痊癒之前,他們都要這麼生硬疏離地相處嗎?她微咬下唇,難過地想著。
或許是她不對,他不但對她很好,而且一直很尊重她,幾乎沒對她做過任何逾越之舉。就算在睡著時摟摟她,最後終究什麼也沒做呀,她何必要這麼躲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