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因為江府風氣如此「特殊」,夥計出身的王天俊才得能與小姐聯上親。
商人重實際。王天俊有才有能,女兒又喜歡,江老爺也就不計較。
所以,江喜多也才會如此「怪模怪樣」。
「管伯要擔心我,等我許了人家,請管伯隨我去了,好替我作主,莫讓我受人欺負。」
「二小姐,妳能不能正經些?!」
「我再認真不過了。」
「唉!」老管家忍不住又搖頭歎氣。
這性子!
偏偏是個女兒家,要吃虧嘍!
「罷了,福成,喜多這孩子就是這性子,你說她亦無用。」江老爺跟著搖頭。
日日都要見她爹與管伯對她這般無事歎,江喜多也習慣了,竟是笑咪咪的。
「對了,天俊哥--」她忽想起,道:「秦府弄到了古木『雙連』的樹苗,可也不知李大富說的是真是假。你這回去蜀地,請多留心留心。」
「我知道了。」
「我聽說蜀地所產有種癭木,花紋相當華美,在江南一帶十分受喜愛,也請天俊哥多留意。」
「我省得。此回入蜀。就是為了尋求良木,我會多留心。」
「那就偏勞你了。」
難怪管伯要歎。她畢竟是女兒身,怎堪長年在外奔波經營?
她只有坐鎮「中軍」指揮,讓在江府多年的可靠夥計「征戰」四地。
像杭州,她便派管伯的兒子守理,在錢塘江畔建起棧場,以堆存他們從四地搜購轉運到杭州的木材。王天俊就負責尋購木材,時時在外奔波。
徽州府的山場大半為秦府所據,他們江家山場的規模與秦府實在無可比擬,只有四處尋求木源走販。
「唉!真希望我也能與天俊哥一塊入蜀。」她不禁喟歎。
聽到這話,江夫人細狹的眉眼瞪圓起來。
「妳這孩子怎說這種糊塗話!妳一個女兒家,也要如男子般在外奔波,怎麼妥當!趕明兒還是趕緊給妳找個婆家才是正經。」
又是氣急,又是心疼。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也同男人般拚搏,看她那身裝扮,就讓她這個當娘的心疼!
「夫人說的是。二小姐也該當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老管家點頭附和。
「管伯,請您們別說這話嚇我好嗎?」江喜多頗為無奈。
江來喜與王天俊互望一眼,對視而笑。
「喜多的性子,用講是講不通的。娘,我看您就乾脆找頂花轎,將她往轎裡一塞還比較省事。」
惹江喜多瞪她一個大白眼。
「我說的不對嗎?」還要往火裡添油。
「天俊哥在,妳還學一般女子嚼舌!」
「我這叫嚼舌,那妳這叫什麼?」指指她那一身不倫不類的裝束。
「這個呀……」剛要開口,瞥見江夫人氣急的表情,識趣的吞回去,打個馬虎眼,轉開注意,道:「娘,還有沒有參湯,我想再多喝點。」
江來喜抿嘴笑,想再說什麼,王天俊扯扯她衣袖,微微搖了搖頭。
「娘,喜多要喝參湯呢!」聰明的來喜莞爾一笑。
「快吩咐春喜去弄。春喜!」
江夫人急忙呼喚大丫頭春喜。
總算躲過一劫。江喜多望望她的親姊,算是領情了。
第三章
一路過來,不時可見到擱淺在河兩岸的木材。這裡一些,那見幾根,零散的躺死在淺底的河床或岸邊上。
江喜多還沒走近,就能聽見秦遊方氣急敗壞吩咐運夫們這個那個的慌躁聲及運夫們的吆喝。
不算明媚的日頭下,秦遊方滿額的汗水,隱隱閃動,一臉的氣急敗壞也沒能掩住他的嚴肅認真;他不斷來回巡走,靴子及袍子下襬都濺濕,滿足泥濘。
江喜多走過去,心裡有些兒躁動。秦家二世原來還有這樣一面。
有人稟告了秦遊方。他當即轉頭看到他,俊臉便沉下來。
「少爺。」嗯哼,她才到,他就給她臉色看。
「你來做什麼?我不是讓你留在府裡?」
他來做什麼?來看他手足無措,急得滿頭冒汗,不知如何是好嗎?
「二太爺吩咐我來的。」
一見她,臉色就陰沉成這灰土模樣,這二世真跟她有仇似。
「太爺、太爺、太爺!你到底聽誰的?!」
見了他,他莫名就煩躁!
他已經焦頭爛額了、夠煩了,他還來幹什麼?來看他的笑話?
啊!
秦遊方愣一下,目光一時發直,望著江喜多。
他幹麼在意他的想法?在意他對他的看法?
他不過是他買下的--
他惡狠狠瞪他一眼,又沉下臉。
「給我滾遠一點!」這個倒霉精!都是他,他才會這麼倒霉!
「可是太爺他--」
「又是太爺!」秦遊方忍不住,高聲吼叫。
唾沫噴濺到了江喜多臉上。
江喜多提趣衣袖抹掉唾沫,心裡頭有點惱,一時忘了身份。
「你對我吼有什麼用?又不是我讓這些木材擱淺的!」啥事都怪她,怪她帶來楣運!他二世不過就這點本事,虧她方才見了他那認真的神態還躁動了一番。
「你--你--你--」秦遊方指著他,連說了三聲「你」,卻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反了!奴才這般頂撞主子,他卻不知拿他如何……
「你能幹些什麼?」氣急冷笑起來。「奉太爺們的命令來監視我?哼!吃裡扒外的東西!」
罵得這般難聽!江喜多蹙了蹙眉,又忍不住。
「不就是了?我們為人奴才的哪能自己作主,還不就你少爺愛罵便罵,想斥責便斥責?我們有啥本事能幹什麼?不就讓你大少爺遷怒發洩?」
呵,他說一句,他回這麼一長串!
哪家奴才敢如此大膽妄為?
秦遊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怒瞪著江喜多。
但看他滿眼全是火氣,到底忍住了沒發作,悶哼一聲,又惡狠狠瞪他一眼,忿恨的袖子一甩,甩頭離去。
「少爺!」瑞安叫了一聲,對江喜多一跺腳,指著他鼻子,埋怒加斥責說:「你喲!也不掂掂自己的身份,居然跟少爺頂嘴,看你把少爺氣的!」
到底不是家生的奴僕,又讀過章文,出身書香之家,雖然落拓了,還有書生的傲岸脾氣,竟跟他家少爺頂嘴,而他家少爺竟也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