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雪?」他的語氣有些驚喜,「妳真的撥了這個號碼。」
「對不起,我知道現在很晚了,但是……」她咬了咬下唇,拚命壓抑著淚意別湧上喉頭。「我想要跟你取消明晚的約會。」
電話那一端的人沉默了幾秒鐘,再開口時,岫青的聲音有些異樣的沙啞,「為什麼?」
「我晚上接到電話,我爸跌倒了,現在人在醫院。」她的語調開始顫抖,死命憋住哽咽。「所以……所以我現在得趕回嘉義。」
「原來如此。」他聲音裡的沙啞與緊繃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關懷和憐惜。「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嗎?」
「不用了,至少現在不用。」她緊緊摀住小嘴,卻再也掩不住破碎的啜泣。「天啊……Howard,我現在好害怕,我好怕我爸會有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第一次感到這麼無助……我想用飛的立刻飛回去,又怕回去後發現情況好嚴重……」
她很愛她的父母,只是二十年來從來不覺得有特別照看與緊張的必要,可是此時此刻危機降臨,她這才感受到有多麼害怕失去父親。
她不要當一個沒爸爸的孩子,不要在爸爸尚未見到她衣錦還鄉便已過世,她都還沒有讓他過過好日子,讓他吃只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松露牛排和龍蝦大餐。
她還沒有好好地孝順他,還不夠啊。
「炊雪,妳別哭。」岫青的心隨著她的哭泣而絞疼了,卻依舊鎮定溫柔地安撫著她,「我相信一定不會有事的,妳現在人在哪裡?車上嗎?」
「我在巴士上,大概再一個小時就會到了。」
「伯父住哪間醫院?還有,給我妳家的地址與電話。」
「你要做什麼?」她淚眼婆娑,鼻音濃重困惑地問。
他輕輕地道:「我會照顧妳的,放心,一切都交給我吧。」
「可是……」
「小雪。」他的語氣低柔而堅定,「告訴我妳嘉義的地址。」
「好。」她現在心神俱亂,乖乖地念出老家的地址。「可是我還不知道我爸住哪間醫院。」
「伯父叫什麼?」
「西門罄。」
「西門……」他嗆到。
她歎了口氣,解釋道:「不是《金瓶梅》裡的西門慶,是罄竹難書的那個罄,事實可以證明我們家取名字的天才本領是代代相傳,你想知道我祖父叫什麼名字嗎?」
儘管在這危急時分,他還是忍不住心癢難耐地說:「非常想知道。」
「西門子。」炊雪破滯為笑,緊繃的心情放鬆不少。「是的,你沒聽錯。那是因為我曾祖父只生了我祖父一個獨子,所以就取單名叫子,不過我祖父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他爸爸叫西門丁,因為那一代也就只有他一位男丁。」
明知道在此時此刻大笑是極度不合宜和不禮貌,岫青還是忍不住逸出一絲憋不住的笑聲,但隨即忍住。「嗯咳,抱歉。」
「別客氣。」她輕輕一笑,「其實我也非常想知道我的高祖父叫什麼名字,是不是也一樣搞笑,也許這次回去後可以翻翻族譜看清楚。」
他釋然地發覺她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輕鬆些了,略感安心地道:「炊雪,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也許是因為他低沉溫柔的嗓音,也或許是因為他堅定有力的保證,炊雪高懸的一顆心緩緩回到原位,她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寧靜與窩心。
好像天塌下來都有他頂著;她完全相信偉岸的他必定能輕易地撐得住天。
「我相信你。」她低聲道,「一切都會沒事的。」
「乖女孩。」他語氣充滿讚賞,「手機要隨時開著,保持聯絡。」
「好的,有什麼狀況我會讓你知道。」她忽然遲疑了一下,隨即歉然道:「對不起,其實這是我自己的事,卻連帶讓你也擔心了。」
「別這麼說,我們不是陌生人。」他皺眉。
她心兒一震,失序地怦怦亂跳著,臉頰隱約紅燙起來,「可是我……」
真要命,他會不會太迷人了點?會不會對她太好了點,而她……又會不會太喜歡他了點?
再這樣下去她會越來越難以自拔。
可是她要嫁的是億萬富翁呀。
但是她又從來沒有被這麼呵護撫慰過,這種滋味真是該死的好極了!
「別把電池的電用完,晚點我再打給妳。」岫青沉著地命令。
「遵命。」掛掉電話後,她唇畔笑意彎彎蕩漾開來,怎麼管都管不住。
天啊,她該怎麼辦?她好像真的失足掉進愛河了?
可是害她溺水的對象偏偏不是她這輩子立志要嫁的億萬富翁?
炊雪內心強烈掙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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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炊雪驚異的事情發生了。
當巴士下了交流道,她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出租車趕回家裡時,卻聽到天空有陣嗡嗡然的聲音漸漸遠去。
什麼啊?這麼晚了空中警察還在巡視喔,烏漆抹黑的能看得到什麼?而且不會太辛苦了點嗎?
忽然間,她發現家家戶戶燈光都亮著,還有人對著她家探頭探腦指指點點。
啊現在是怎樣?
她臉色一沉,哭紅的鼻尖看起來更紅了。「討厭的左鄰右舍,非但不幫忙還看熱鬧,我發誓一定要嫁個億萬富翁,風風光光的回來讓你們看個痛快!」
鄉下人本來都是很熱情友善的,可是就她家方圓五里內的這堆人最惹人厭,不是八卦廣播電台,就是冷嘲熱諷公會的會員,專愛欺負她年邁又好脾氣的父母。
平常租書不給錢也就算了,弄丟了書還理由一大堆……
炊雪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不是算舊帳的時候。
因為著急,所以她也沒有想太多,拎起行李袋就衝進客廳。
「媽,現在爸……」她呆呆地看著坐在老舊籐椅上的高大男人,半晌後不禁揉了揉雙眼。
咦?還在。
她該不會已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到出現幻覺了吧?怎麼會眼前都是他的身影?而且他還在笑,笑得那麼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