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兒很慶幸沒有老一輩的婦女隨行,不然瞧自己左看右看的樣子,不嘮叨死才怪。
當鐘聲四響時,她不禁想起幼時每到四點,保母就會把她帶到父母身旁的情景,假如天氣不錯,一家三口還會出去散步,不然就在房中聊天,其樂融融。
可惜母親死後,一切便變了樣,該死的父親,為什麼在母親死後不肯好好負起為人父的責任?為什麼要變得那麼軟弱?如果換作是她,自己一定會振作起來。
憐兒搖一搖頭,心想幹嘛還想起父親?徒然破壞了目前的好心情,不過馬上就要抵達倫敦了,到達那裡之後,自己的心情還能這麼好嗎?
據說國王一直留在西敏宮中,沒住在城裡,那很好,至少不必與他朝夕相處,只需要在抵達後的隔天去見他一面,但雷夫和她不同,一到倫敦就得先去見亨利。
憐兒既不急著見亨利王,也不急著到倫敦去,那是一個複雜的城市,平常居民就雜,遇上慶典活動,那就更加不得了,連妓女都比往常多上一倍不止。
看見巴拉汀堡時,憐兒馬上想起以前人多時,他們必須和別人共處一室的恐怖情景,那種人擠人的場面,委實教人不敢恭維。
幸好這次不少人跟著亨利王住到西敏官去了,讓巴拉汀堡顯得更寬敞許多,雷夫雖然沒有留到見她安頓下來,但憐兒知道他必須立刻去見國王,倒沒有像一些女眷大發嬌嗔,況且他還留皮耶和二十名士兵給她,吉斯和另外十名則跟著他走。
這一次他只帶皮耶和吉斯來,皮耶可以幫他守護憐兒,吉斯則是因為年輕,沒有到過宮廷,所以雷夫特地讓他出來見識一下場面。
索勃留在坎普墩繼續攻擊魏普要塞,憐兒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想念他;她和吉斯也相處得不錯,就是和皮耶比較合不來,大概是因為他的年紀比吉斯大,脾氣又較硬的關係吧,而且憐兒覺得他也不喜歡她,若不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恐怕根本就不會接受她,不過他倒頗為盡忠職守,連多看女主人一眼的陌生男子都會被他臭罵一頓。
憐兒分配到的房間不算大,但至少葳葳、米妲、德恩和雷夫都是自己人,不必應付陌生人她已覺得萬幸了。
雷夫回來時夜已深沈,憐兒正躺在床上聽米妲喋喋不休的談興奮之旅,她已參觀過整座古堡,並且和一位英俊的守衛約好等他稍晚交班之後碰面,而葳葳則早已跟一位下午碰上的迷人騎士卿卿我我去了。
憐兒雖有些吃驚,但又不忍心阻止兩位侍女的及時行樂,況且就算她出面阻止,恐怕她們也聽不進去吧?
聽見雷夫大叫她的名字時,憐兒慌忙穿上睡衣,她知道米妲素來有點怕雷夫,所以就叫她留在房裡。
「發生了什麼事,夫人?他……似乎不太對勁。」
聽見外頭又傳來一聲吼叫,她不禁皺起眉頭說:「他是想把全堡的客人都吵醒嗎?」
憐兒跑出去,由於走廊只點著一根大臘燭,所以她是先再聽到一聲怒吼,才看到站在樓梯底的丈夫和吉斯,兩人雖並肩相扶,卻都搖搖晃晃的。
雷夫又叫了。「憐兒!」聲音之大,連牆壁都好似要搖動起來。「吉斯,如果她不在這兒,我馬上把這個地方踩--」
「我在這裡,大人。」
他們一起往上看,吉斯笑得心虛,雷夫則笑得開心,上回丈夫喝醉是在他們的喜宴上,這次又是為了什麼而喝得醉醺醺的?她知道雷夫向來不貪杯,除非是在心情特別壞或特別好時才會多喝兩杯,上次是因為心情很糟,這次呢?也是一樣或湊巧相反?
「你願意告訴我時候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要弄出那麼大的聲音來嗎?」
雷夫舉起手來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再跟吉斯說:「回你的房裡去,小子,有夫人照顧我就好了。」
「什麼?」憐兒說:「我一個人沒辦法扶你上樓來啊。」他是真醉或者假醉?
「我自己走得動,親愛的,你只需要下樓來帶路就成了。」
見吉斯朝她鞠個躬後,便搖搖晃晃的離去,丈夫則靠在牆上,憐兒不禁重重歎了口氣。「這樣不好,」跑到樓下扶著丈夫的她說:「我們兩個都會摔倒。」
他哈哈笑道:「你一定以為我喝太多了,跟你說,我沒有,都是因為亨利太多話,我才會耽擱到這麼晚。」
「而你偏偏不能拒絕國王的任何要求,」她譏刺的說,然後再歎了口氣。「但他那裡應該不缺床啊,你應該留在那裡的,大人,這樣趕回來,若摔斷了脖子怎麼辦?」
她想拉他上樓,他卻甩開她的手說:「不要罵我,親愛的,我覺得自己沒醉,就是沒醉,而且留你在這,我怎能不回來?」
她笑道:「那你為什麼不乾脆騎馬上褸?」
「你以為我上不了樓?」話一說完,他馬上拖著妻子跑,抵達二樓時還朝驚魂未定的憐兒咧嘴一笑。
「你這麼做實在太危險也太愚蠢了。」
「不要跟我鬧彆扭。」
「噢!」她氣得甩開他,但他馬上追上去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掛在她身上,聽見她的咒罵聲時,竟然還笑得十分開心。
「唉,憐兒,我相信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她的心弦為之大震,但馬上喝止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他醉了,她怎麼能相信一個醉漢的話?「是嗎?大人。」
「如果不愛你,怎麼能忍受你老鬧彆扭?」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沒有在跟你鬧彆扭。」
「還有你的不馴,」好像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似的,雷夫仍滔滔不絕的往下說:「你的為所欲為。」
「想不到我有這麼多缺點。」她僵硬的回答。
「你的確有,」他把她緊緊摟在懷裡。「但我一樣愛你,你也會愛上我嗎?親愛的。」
「當然會……大人。」
「啊,憐兒,我多麼希望你說的是實話,可惜我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