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四章
「小姐?」瑪露莎把頭伸進房間。「王子終於來信了。我們馬上起程,到城裡與他會合。」
「莫斯科?」
「不,聖?彼得堡。」
「進來,瑪露莎,快把門關上,你讓風進來了。」凱瑟琳說著,把披肩往肩頭拉了拉,「現在,為什麼去聖?彼得堡?我還認為季米特裡在莫斯科。」
「不,已離開一段時間了。他去了奧地利辦事,剛剛回來。」
很奇怪,凱瑟琳想。為什麼告訴她他離開這個國家?為什麼告訴她一切?他把她扔在這裡幾個月,已完全忘了她。
「沙皇回來了嗎?所以我們去聖?彼得堡嗎?」
「我不知道,小姐。信上就說我們得趕快。」
「為什麼?瑪露莎,我必須知道為什麼。」凱瑟琳生氣地說。
「我想要是沙皇回來了,王子打算送你回家,就得趕快,否則內娃河結冰,港口就要封閉了。」
「哦。」凱瑟琳身體向後一靠,「我們是得趕緊。」她輕輕地加了一句。
她在想什麼?鼓起肚子回家,沒有丈夫。她無話可說。她不能告訴自己的父親。消失了半年後,再帶回來一個更不好的醜聞?不,絕對不能。
她想等季米特裡回來告訴他她的情況。她想過要他同她結婚。但她已三個月沒看到他了。夏天很快過去,秋天也結束了。她不想在俄國過冬,但也不想沒有丈夫回家。如果季米特裡以為他在船上玩弄了她,然後就想甩了她,那他一定瘋了。
「很好,瑪露莎。我明天就動身,」凱瑟琳說,「但不必太急,我不乘太快的馬車。謝謝你,你就對你的丈夫這樣說。」
「那麼我們就不能像來時那樣快地回去,小姐,因為黑夜變長了。」
「那沒辦法,但我喜歡白天趕路,一天不超過二十到二十五英里。我要保證行程舒適。」
「那就要兩倍的時間。」
「瑪露莎,我不想再多說什麼。河流還要過幾天才能結冰。」她當然希望河流能不結冰,這樣她就能拖延到達聖?彼得堡的時間,確保她的孩子不會太受顛簸。
季米特裡接到伏來德米的報告大發脾氣。凱瑟琳堅持慢慢行路。他們或許一星期都到不了。該死的,他沒料到事情會這樣。
他想因為氣候的關係把她留在俄國從一開始起就有不足之處,主要是他得面對她幾個月,等冬天來臨。他知道一旦夏天過去,她會不斷要求知道離開的時間,因此他不得不迴避她,迴避她的問題,度過秋天,希望今年的冬天早些到。
在聖?彼得堡的等待是漫長、乏味的,特別是那裡的秋天又冷又濕。他甚至用不著幫他妹妹操辦婚事,因為他一到那裡,他的妹妹就說那個年輕人不行,她不願嫁給他。季米特裡只能處理一些日常事務,到後來他乾脆專注於凱瑟琳送來的帳本上,發現不止四個工廠瀕臨倒閉,而是五個,還要拜訪幾個朋友,但大多數都在夏秋兩季離開這個城市,要到冬天才回來。娜塔裡亞上星期來過,保證幫他找一個合適的新娘,雖然他本人並不願去想這件事。
這段時間最令人惱火、沮喪的是他有意避開凱瑟琳,他從未缺過女人,而且也沒這個必要。他走到哪裡都有女人向他示意,但她們不是凱瑟琳。他還念念不忘那個英國女人,沒有人能取代她。
內娃河上一開始結冰,季米特裡就派人去接她。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她怎麼樣?有意拖延時間,她總是這樣蔑視他,激怒他。伏來德米說得沒錯,她完全恢復了平時的對立。但那總比上次他們分手時她對他沉默的輕蔑態度好,什麼都比她保持沉默好。
季米特裡等待著,抓緊時間想著不讓凱瑟琳離開俄國的借口。她一定會發火,但他希望沒過多久她就會接受這一不可避免的事實。
當六天後馬車行駛在聖?彼得堡一百英尺寬的街道上,凱瑟琳也在想同樣的事。季米特裡一定很生氣,她誤了船。她已經得出結論,只要攻擊他其它的弱點,他一定會平息怒氣的。她有一肚子委屈,但跟她現在的狀況和所需比起來是無足輕重的,只不過她現在可以用事作為武器。
聖?彼得堡的寬闊對一個習慣於倫敦擁擠的人來說是大開眼界。這次凱瑟琳終於清楚地看到俄國的真正面目。
在這座莊嚴的城市裡一切都很有紀念意義。冬宮,俄國四百多個房間的大門,最引人注目的,還有其它許多宮殿和龐大的建築物,眾多廣場。城市的主要街道長約三英里,有許多商店和餐館。她看了一眼彼得和保羅城堡,在這裡彼得大帝把自己的親生兒子處死。
凱瑟琳對露天集市最感興趣,她暫時忘卻了最終的目標。大堆冰凍的動物從全國各地由雪橇運到這裡。各種冰凍劑都是用來保護牛、羊、豬、黃油、雞蛋、魚的新鮮。
留著小鬍子的商人穿著灰色長袍,站在妻子旁邊。那些女人們穿著錦緞外衣,戴著頭巾,一直下來幾乎要拖到地上。凱瑟琳辨別得出俄國的不同民族。
這裡,家庭主婦們推著雪橇採購,街頭藝人身穿長衫,頭戴皮帽演奏著曲子,小販們叫喊聲,精製麵粉做成的麵包散發出陣陣香味,吸引著路人。
這是凱瑟琳見到的另外一部份俄國——這裡的人們,差別,多種文化的混合。凱瑟琳想讓季米特裡帶她來這裡,這樣她就有足夠的時間看看,而不是慢慢地駕著馬車經過,但她馬上想起了她將去的地方。
她認得出季米特裡的宮殿,但沒必要試圖去認。因為他已站在台階上,馬車一到,他就打開門,探身去接她的手。
在他們旅程快接近這座城市時,凱瑟琳極其緊張。畢竟她上次對季米特裡非常的不客氣,拒絕聽他講話,讓自己的傷心毫無約束地發展成為最壞的脾氣。現在她的緊張使她的自我保護更強了,她不是被他穿著制服時的光芒所驚懾而是她不再想著自己,她的感覺或許已被吸引,但她的思想已作好了爭吵的準備。